九　俄國人托詞拒絕了蔣介石的計劃，蔣介石與俄國人辯論無效

蔣介石送出計劃書后，即焦急地等待蘇方的回音。但是，在差不多一個月以后，才得到答復(fù)。

蔣介石等擬訂的軍事計劃以蒙古庫倫作為主要基地，要求以訓(xùn)練蘇聯(lián)紅軍的名義為國民黨訓(xùn)練士兵，然后，在國民黨的革命旗幟下自蒙古南部發(fā)動進攻。軍事計劃確定的其他基地在蘇聯(lián)境內(nèi)的還有海參崴、鄂木斯克等好幾處。這顯然是蘇聯(lián)政府所不能同意的。當時，共產(chǎn)國際正醉心于在保加利亞、德國、波蘭等國組織罷工和武裝起義，尤其熱衷于在德國組織“十月行動”，建立“工人代表蘇維?！保虼?，遲遲不能決定如何答復(fù)蔣介石等人的要求。在一段時期內(nèi)，蔣介石“神經(jīng)過敏到極點”，認為俄方“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要求送他去療養(yǎng)院休養(yǎng)兩周⁽¹⁸⁾。11月2日，托洛茨基寫信給契切林和斯大林，主張“極其果斷地和堅決地向?qū)O逸仙和他的代表們灌輸這樣一種思想”：“現(xiàn)在他們面臨著一個很長的準備時期；軍事計劃以及向我們提出的純軍事要求，要推遲到歐洲局勢明朗和中國完成某些政治準備工作之后。”⁽¹⁹⁾不久，德國的“十月行動”和波蘭的總罷工相繼失敗。11月11日，斯克良斯基、加米涅夫接見孫逸仙博士代表團全體成員及新從倫敦趕來的邵元沖。斯克良斯基對計劃評論說：

蘇聯(lián)革命軍事委員會在收到來自中國的全部通報之后，詳細地討論了所提出的方案并得出以下結(jié)論：目前，孫逸仙和國民黨應(yīng)該集中全力在中國做好政治工作，因為不然的話，在現(xiàn)有條件下的一切軍事行動都注定要失敗。

斯克良斯基并以俄國革命為例說：“俄國革命成功并不單單是十月武裝起義的結(jié)果，而是此前有俄國共產(chǎn)黨進行長期、艱苦的工作，為這場革命做了準備。國民黨在國內(nèi)亦應(yīng)首先照此辦理。為此，國民黨應(yīng)當傾全黨人力、物力先搞宣傳——辦報紙，出刊物，搞競選活動，等等。政治準備，是中國的首要問題。固然，軍事也不應(yīng)忽視，但只有在完成大量的政治工作并具備了有助于大為減輕軍事工作的負擔的內(nèi)在前提之后，方可大舉用兵?！?/p>

蔣介石不同意斯克良斯基的意見。他申辯說：“孫逸仙同越飛同志會見后，國民黨加強了自己的政治活動，但黨認為同時也有必要開展軍事活動?！彼痔岢觯碇袃蓢鴱氖赂锩顒拥臈l件不同。他說：“在俄國，共產(chǎn)黨只有沙皇政府一個敵人，中國則不同，中國遇到了全世界所有一切國家的帝國主義分子的反抗。因而，中國的事情難辦得多。非采取軍事行動不可的理由即在于此?！?/p>

斯克良斯基反駁蔣介石的意見。他再次以俄國革命為例，強調(diào)群眾政治工作對于革命運動的巨大作用，要求中國國民黨人首先要爭取工農(nóng)。他說：“與民眾親近，與民眾結(jié)合，才是中國革命黨的口號?！彼麌绤柕嘏u說：“依照提供的方案采取軍事行動，無異于冒險，注定要失敗?！?/p>

為了緩和蔣介石的情緒，斯克良斯基在反駁蔣介石意見的同時，表示說：“在開展政治工作的同時，亦可從事軍事部署?！彼Q：蘇聯(lián)革命軍事委員會同意中國派遣同志到軍事院校學習?？倕⒅\部軍事學院可收3至7人，陸軍學?？墒?0至50人。云云。⁽²⁰⁾胳膊擰不過大腿，蔣介石無可奈何地接受了俄國“同志”的意見。

早在當年3月，蘇共中央政治局在討論孫中山通過越飛提出的要求時，就決議：1．否決（西北）計劃中一切可能引起日本干涉危險的部分；2．向越飛指出，政治局非常擔心孫逸仙過于注重純軍事行動，會損害組織準備工作⁽²¹⁾。盡管當時蘇共中央還不清楚孫中山西北計劃的細節(jié)，但拒絕這一計劃的種子已經(jīng)埋下。同年10月6日，蘇聯(lián)駐華代表加拉罕也指示鮑羅廷，要他告訴孫中山，這個計劃不可能立即實施，“在決定任何一項重大計劃之前，我們應(yīng)當竭力鞏固自己在中國的地位，特別是鞏固自己在滿洲的地位，要解決中東鐵路問題”⁽²²⁾。

11月27日，托洛茨基接見蔣介石等代表團團員。談話中，托洛茨基強調(diào)政治工作和政治宣傳的重要，要求國民黨人從事“合法工作”和“地下工作”，在報刊上發(fā)表“根據(jù)新聞檢查條件可以發(fā)表的東西”，而將“軍事活動降到必要的最低限度”。他說：“只要孫逸仙只從事軍事行動，他在中國工人、農(nóng)民、手工業(yè)者和小商人的眼里，就會同北方的軍閥和吳佩孚別無二致?！彼踔琳f：“只有當孫逸仙把軍事活動置于一旁的時候，他才能夠得到廣大人民群眾的同情?！睂τ谑Y介石在庫倫建立軍事基地，以便南伐的計劃，托洛茨基明確地加以拒絕，聲稱“國民黨可以從自己的國家的本土而不是蒙古發(fā)起軍事行動”⁽²³⁾。

1923年11月29日，蔣介石等離開莫斯科返國。

蔣介石的軍事計劃遭到俄國人的否定，自然十分惱火，認定這是俄國人力圖控制蒙古、侵略中國的表現(xiàn)，因此，對孫中山的聯(lián)俄政策持懷疑態(tài)度。孫中山派蔣介石赴蘇時曾抱有滿腔希望，這時，自然不能沒有失望之情。不過，孫中山革命多年，向許多國家爭取過援助，都沒有什么顯著收獲，比較起來，蘇俄還是第一個表示愿意在較大規(guī)模上援助中國革命的國家。權(quán)衡輕重，孫中山還是決定要“聯(lián)俄”。蔣介石回國后，孫中山批評他“對于中俄將來的關(guān)系，未免顧慮過甚，更不適于當時革命現(xiàn)實的環(huán)境”⁽²⁴⁾。蔣在一定時期內(nèi)服從了孫中山，在孫中山逝世之后，他就逐漸離開孫中山的既定政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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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蔣介石年譜初稿》，第133～134頁。

(2) 郭恒鈺：《俄共中國革命秘檔（1920～1925）》，第67頁，臺北東大圖書公司，1996。

(3) 文件6，《聯(lián)共（布）、共產(chǎn)國際與中國國民革命運動》（1），第44頁。參見郭恒鈺《俄共中國革命秘檔（1920～1925）》，第13頁。劉謙，或譯劉江。

(4) 文件9，《聯(lián)共（布）、共產(chǎn)國際與中國國民革命運動》（1），第62頁。

(5) 文件39、41，《聯(lián)共（布）、共產(chǎn)國際與中國國民革命運動》（1），第136、140頁。

(6) 文件44，《聯(lián)共（布）、共產(chǎn)國際與中國國民革命運動》（1），第149頁。參見郭恒鈺《俄共中國革命秘檔（1920～1925）》，第32頁。

(7) 文件51，《聯(lián)共（布）、共產(chǎn)國際與中國國民革命運動》（1），第166頁。

(8) 李玉貞主編《馬林與第一次國共合作》，第170～171頁，光明日報出版社，1989。

(9) 《馬林與第一次國共合作》，第174頁。

(10) 蔣介石1920年9月22日日記云：“往訪展堂、仲愷，中師既已電召，商量去處。以俄國、四川、廣東三處皆須我行，任我自擇。我以赴粵則伸公而絀私；游俄，以同行者非素契，將有待；私愿入蜀，而仲愷必欲我往粵，一時不能決也。”

(11) 蔣介石1923年7月23日日記云：“為個人計，則亦甚得也?！?/p>

(12) Whiting，Allen S.，Soviet Policies in China（1917～1924），Stanford University，1968. p. 234。參見《孫中山集外集》，第413頁，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

(13) 文件101，《聯(lián)共（布）、共產(chǎn)國際與中國國民革命運動》（1），第366頁。

(14) 《孫中山集外集補遺》，第343頁，上海人民出版社，1994。

(15) 文件82，《聯(lián)共（布）、共產(chǎn)國際與中國國民革命運動》（1），第283頁。

(16) 文件83，《聯(lián)共（布）、共產(chǎn)國際與中國國民革命運動》（1），第284～287頁；參見卡爾圖諾娃《加倫在中國》，第20～23頁，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

(17) 《籌筆》，00001，蔣中正檔，原署時間為1923年8月5日。

(18) 文件90、92，《聯(lián)共（布）、共產(chǎn)國際與中國國民革命運動》（1），第308、313頁。

(19) 文件91，《聯(lián)共（布）、共產(chǎn)國際與中國國民革命運動》（1），第308～309頁；參見郭恒鈺《俄共中國革命秘檔（1920～1925）》，第66～67頁。

(20) 文件92，《聯(lián)共（布）、共產(chǎn)國際與中國國民革命運動》（1），第310～311頁；參見卡爾圖諾娃《加倫在中國》，第24～26頁。

(21) 文件64，《聯(lián)共（布）、共產(chǎn)國際與中國國民革命運動》（1），第226頁；參見郭恒鈺《俄共中國革命秘檔（1920～1925）》，第59～60頁。

(22) 文件86，《聯(lián)共（布）、共產(chǎn)國際與中國國民革命運動》（1），第295頁。

(23) 文件97，《聯(lián)共（布）、共產(chǎn)國際與中國國民革命運動》（1），第340～341頁。

(24) 蔣介石：《蘇俄在中國》，《先“總統(tǒng)”蔣公全集》第1冊，第28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