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交易所生活對蔣介石的影響
蔣介石雖然出身鹽商家庭,但是,父親早故,家道中落,以后又留學日本,投身革命,可以說,是交易所的活動,才使蔣介石和商業(yè)、商人階層發(fā)生關(guān)系。
1920年1月24日,蔣介石日記云:“赴開元會議交易所選舉董事。商幫仍不能除把持與專制之惡習,大股份壓迫小股份,大多數(shù)壓迫小多數(shù)。舞私牟利,壟斷其間。小商人中,雖有達材正士,不能施展一籌,以致中國實業(yè),日趨衰落,安得將此種奸商市儈,一掃而空之,以發(fā)榮社會經(jīng)濟也?!备鶕?jù)上海證券物品交易所章程,可設名譽議董15名,由有商業(yè)、工業(yè)學識,或有豐富之經(jīng)驗者擔任,和理事共同組成評議會(82)。但實際上,上海證券物品交易所開辦時,只有名譽議董12人,為朱葆三、沈聯(lián)芳、顧馨一、姚紫若、項惠卿、徐慶云、邵聲濤、張綸卿、許松春、葉惠鈞、賈玉山、宋德宜(83)。蔣的這則日記可能反映的就是名譽董事的選舉過程。從中可以看出,蔣對上海商幫中的把持、壟斷、傾軋是極為不滿的。
蔣介石對上海商人的不滿和反感可以說貫徹他參與交易所活動的始終。如:
1921年6月12日日記云:“得煥廷、瑞霖各函,告知滬上商友操縱壟斷,伎倆百出,不勝憤憤。交易所各理事之營私舞弊,至于此極,殊非意料所及。爾來公私交迫,幾欲遠避塵俗,高隱山林,獨善其身,然而不可得也?!?/p>
1922年11月28日日記云:“中國商人,勢利之重,過于官僚,其狡獪狀態(tài),見之疾首?!?/p>
1923年2月3日日記云:“下午又因奸商妒忌,激忿異常,殊非其道?!?/p>
1923年8月3日日記云:“下午,琢堂、洽卿來談交易所事。商家之析利,心計險惡,令吾心甚難過。夜間又忽變卦,市儈誠可誅哉!”
上引各日日記,在在表現(xiàn)出蔣介石對“奸商”的強烈憤懣之情?!笆袃~誠可誅哉”一語,表現(xiàn)出他和葉琢堂、虞洽卿等人的關(guān)系已處于爆發(fā)的邊緣。
交易所的活動也使蔣介石了解到中國民族資產(chǎn)階級的困境。前文已經(jīng)提到,1920年6月,蔣介石剛剛決定拿出5000銀元,與陳果夫共同創(chuàng)辦友愛公司,就趕上國際金融風潮,銀價大落?!渡陥蟆诽接戇@一突變原因時曾稱:“或謂系進口貨多結(jié)匯水,或謂某國有意外金融風潮,或謂因西歷六月底解款,或謂某國銀礦有大批現(xiàn)銀放出之故,總之大上大落,華商之對外營業(yè),受其影響不鮮也?!?sup >(84)這一事件激發(fā)了蔣介石的民族主義情緒。日記云:“銀價大落三日,賤六片士。金融機關(guān),在外人之手,國人時受壓榨,可嘆也?!?sup >(85)
經(jīng)營交易所的失利增強了蔣介石的社會改造思想。1920年12月,他自覺“矜張自肆,暴躁不堪,對于社會厭惡更甚”。日記云:“對于中國社會厭鄙已極,誓必有以改造之?!?sup >(86)這一思想,他不僅寫在日記里,而且也對邵元沖等人宣揚,聲言“中國宜大改革,宜徹底改革”(87)。這一時期,正是他在交易場上一再虧本的時候。
當然,交易所的活動也增強了蔣介石和江浙金融資產(chǎn)階級的聯(lián)系。1924年,蔣介石要陳果夫在上海為黃埔軍校采辦制服、皮帶、槍帶、刀鞘等物,為上海海關(guān)扣留。葉琢堂、王一亭、沈田莘、虞洽卿等出面斡旋(88)。1927年,北伐軍進展到長江中下游一帶,江浙金融資產(chǎn)階級寄望于蔣,紛紛出資,支援他和左傾的武漢國民政府相抗,這不是沒有原因的。
————————————————————
(1) 蔣介石1920年1月1日日記云:“今年擬學習俄語,預備赴俄考察一看,將來做些事業(yè),或?qū)W習英語,游歷世界一周,訪探各國政治,以資采擇。二者如不能,即在事業(yè)方面立足,組織棉麥會社,種植棉麥,否則充當經(jīng)紀人。作棉花、棉紗買賣?!?/p>
(2) 《創(chuàng)立上海交易所股份有限公司協(xié)定豫約案》(戴季陶手跡),山田純?nèi)蓹n案,日本愛知大學藏。又,1917年2月29日日文《上海日報》對此有簡要報道,并摘錄了合同中的2、3、7、8、9各款。
(3) 《孫文壟斷上海市面之大計劃》,《晨鐘報》1917年4月6日。其主要修改為規(guī)定:“本借款之金額交款后,用創(chuàng)立人名義存入日本正金銀行,以信用狀在正金銀行上海支店支用所存正金銀行本店內(nèi)日本金額之上海銀元交付股款?!?/p>
(4) 《孫文等上北京政府農(nóng)商部呈文》,原件,未刊,北京政府農(nóng)商部全宗,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參見魏伯楨《上海證券物品交易所與蔣介石》,《文史資料選輯》第49輯,第149頁。
(5) 轉(zhuǎn)引自虞和德《致農(nóng)商部事略》,《舊上海的交易所》,第19頁,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
(6) 參見趙立人《孫中山與上海證券物品交易所》,《孫中山與近代社會》,第165~174頁,廣東人民出版社,1996。
(7) 虞和德:《致農(nóng)商部事略》,上海市檔案館編《舊上海的證券交易所》,第19頁,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
(8) 《證券物品交易所創(chuàng)立會紀事》,《申報》1920年2月2日。
(9) 《上??h知事公署訓令第404號》,《舊上海的證券交易所》,第9頁。
(10) 權(quán),指各股東的議決權(quán),一股一權(quán)。
(11) 《上海證券物品交易所創(chuàng)立會選舉理事及監(jiān)察人權(quán)數(shù)名單》,《舊上海的證券交易所》,第1頁。
(12) 《蔣介石日記類抄·雜俎》,未刊,1920年2月1日,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本文所引蔣氏日記,均同。
(13) 王舜祈:《蔣介石故里述聞》,第200~201頁,上海書店出版社,1998。
(14) 《上海交易所電報舉定理事長》,《申報》1920年2月8日。
(15) 陳果夫:《商業(yè)場中》,《陳果夫先生全集》第5冊,第54頁,臺北近代中國出版社,1981。
(16) 據(jù)中美新聞社消息,6月9日倫敦電匯及遠期銀價各跌6便士,紐約銀價跌至8角4分。見《銀市報告》,《申報》1920年6月10日。
(17) 《蔣介石年譜初稿》,第41頁。
(18) 《證券物品交易所開幕紀》,《申報》1920年7月2日。
(19) 《申報》1920年7月1日。
(20) 《陳果夫先生全集》第5冊,第55頁。
(21) 《申報》1920年6月25日,第12版。
(22) 《申報》1920年6月27日,第12版。
(23) 蔣介石1920年8月20日記云:“下午假眠時,研擘以后交易所之買賣,派阿順赴滬?!?/p>
(24) 《蔣介石日記類抄·雜俎》,1920年8月30日。
(25) 陳果夫:《商業(yè)場中》,《陳果夫先生全集》第5冊,第57頁。
(26) 《蔣介石日記類抄·雜俎》,1920年9月2日。
(27) 《蔣介石日記類抄·雜俎》,1920年9月3日。
(28) 蔣介石1920年9月5日日記云:“果夫、守梅、岡梧諸君集議改組公司事,付新銀元四千元,作為與靜江合本,五千元托孫鶴皋營臨時商業(yè)。晚結(jié)賬,茂新連資本五股,及欠我四千四百元,尚欠銀九千四百元。”
(29) 蔣介石1920年9月22日日記云:“傍晚,訪靜江兄,談營商事。余擬投資一萬五千元以為成本?!?/p>
(30) 《蔣介石年譜初稿》,第47頁。
(31) 《舊上海的證券交易所》,第105~107頁。
(32) 參見陸丹林《蔣介石、張靜江等做交易所經(jīng)紀的物證》,《文史資料選輯》第49輯。
(33) 蔣介石1921年1月10日與張人杰書:“代認恒泰股份,甚感,請為簽字?!币姟妒Y介石年譜初稿》,第55頁。
(34) 蔣介石1920年12月31日日記云:“今年費用,除營商輸本外,不下七八千元之譜?!?/p>
(35) 手跡,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函中所稱“金”,指金銀業(yè)務。
(36) 《舊上海的證券交易所》,第24頁。
(37) 《舊上海的證券交易所》,第123~124頁。
(38) 《蔣介石日記類抄·雜俎》,1921年4月15日。
(39) 《蔣介石日記類抄·雜俎》,1921年5月2日。
(40) 陳果夫致蔣介石函,1921年5月12日,手跡,中國第二所史檔案館藏。
(41) 《辛酉年各業(yè)交易之概況》,《申報》1922年1月23日。
(42) 《舊金山日報》(The San Francisco Journal),轉(zhuǎn)引自《外人論中國商人道德之墮落》,《申報》1921年3月16日。
(43) 《舊上海的證券交易所》,第120~121頁。
(44) 陳果夫致蔣介石函,手跡,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
(45) 《舊上海的證券交易所》,第122~123頁。
(46) 陳果夫致蔣介石函,手跡,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
(47) 參見《上??偵虝贰罚?33頁。
(48) 陳果夫致蔣介石函,手跡,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
(49) 《申報》1922年2月4日。
(50) 《上海綢商絲織匹頭股券交易所籌備處通告》,《申報》1922年3月7日。
(51) 《舊中國交易所介紹》,參見《取締后之法租界交易所》,《申報》1922年3月7日。
(52) 《交易所公會議決解散》,《申報》1922年3月26日。1921年9月上海交易所公會成立。
(53) 《蘇長官取締交易所之會令》,《申報》1922年4月8日。
(54) 《交易所之教訓》,《申報》1922年3月6日。
(55) 《上海證券物品交易所股東會紀》,《申報》1922年1月9日。
(56) 《上海證券物品交易所股份有限公司發(fā)給紅利公告》,《申報》1922年2月22日。
(57) 《周枕琴致蔣介石函》,手跡,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
(58) 《上海證券物品交易所與蔣介石》,《文史資料選輯》第49輯,第152~153頁。
(59) 《上海證券物品交易所經(jīng)紀人公會關(guān)于該所股票買賣違法問題的會議記錄及通告》,《舊上海的證券交易所》,第111~116頁。原記錄有月份,無年代,該書編者系于1921年,誤。參見《物品交易所之和解訊》,《申報》1922年3月9日。
(60) 陳果夫致蔣介石函,手跡,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
(61) 陳果夫:《商業(yè)場中》,《陳果夫先生全集》第5冊,第57~58頁。
(62) 《上海交易所證券部明日開市》,《申報》1922年3月26日。
(63) 《各交易所之最近狀況》,《申報》1922年4月3日。
(64) 《上海證券物品交易所宴報界》,《申報》1922年3月31日。
(65) 《周枕琴致蔣介石函》,手跡,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
(66) 魏伯楨:《上海證券物品交易所與蔣介石》,《文史資料選輯》第49輯,第153頁。
(67) 《文史資料選輯》第49輯,第155頁。
(68) 《致靜公函》(手跡復印件),湖州張靜江故居藏。此函僅署“制弟中正頓,廿八日”。據(jù)此可知,當時蔣介石尚在為母親守制。又據(jù)函中所述“中秋節(jié)前”及“安心赴閩”等語,推斷此函為1922年夏歷七月廿八日(9月19日)所作。
(69) 《蔣介石日記類抄·旅游》,1922年9月26日。
(70) 《張靜江函》,《蔣介百年譜初稿》,第99頁。
(71) 《蔣介石日記類抄·雜俎》,1922年10月1日。
(72) 《蔣介石日記類抄·雜俎》,1923年3月3日。
(73) 《事在人為》,《陳果夫先生全集》第5冊,第60~61頁。
(74) 《商業(yè)場中》,《陳果夫先生全集》第5冊,第55頁。
(75) 南伯庸:《上海大亨——虞洽卿》,第248頁,海南出版社,1996。
(76) 《陳果夫致蔣介石函》,手跡,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
(77) 《張靜江事跡片斷》,《文史資料選輯》第24輯,第279頁。
(78) 《事在人為》,《陳果夫先生全集》第5冊,第59頁。
(79) 斯特林西格雷夫:《宋家王朝》,第233~234頁,中國文聯(lián)出版公司,1986。
(80) 陳三井、居蜜編《居正先生全集》(上),第114頁,臺北“中研院”近史所,1998。
(81) 《建軍史之一頁》,《陳果夫先生全集》第5冊,第67頁。
(82) 朱彤芳:《舊中國交易所介紹》,第159~160頁,中國商業(yè)出版社,1989。
(83) 《上海證券物品交易所申謝》,《申報》1920年7月2日。
(84) 《兩日來金融之大變動》,《申報》1920年6月10日。
(85) 《蔣介石日記類抄·雜俎》,1920年6月10日。
(86) 《蔣介石日記類抄·雜俎》,1920年12月11、31日。
(87) 《蔣介石年譜初稿》,第57頁。
(88) 《建軍史之一頁》,《陳果夫先生全集》第5冊,第6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