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我無數(shù)次地踏進孫曉梅烈士的故鄉(xiāng),聆聽她的父老鄉(xiāng)親講述她的祖父、她的父母、她的兄弟姐妹,講述她童年的聰慧與少年的“出格”。孫曉梅,在國難當頭的1938年10月,救亡圖存,毅然離別故鄉(xiāng),赴湯蹈火奔赴皖南云嶺,加入新四軍,加入偉大的抗日戰(zhàn)爭的行列。她堅守在蘇南抗日根據(jù)地,苦斗在日偽眼皮子底下,面對敵人的屠刀無所畏懼,大義凜然!
我沿著孫曉梅當年投軍的路線,一路尋訪至皖南云嶺,在那里尋找她初到新四軍教導總隊女子八隊的學習風貌,感受在民族危亡的關頭,新四軍女兵所迸發(fā)出來的偉大力量!在鎮(zhèn)江烈士陵園、茅山新四軍紀念館、雨花臺烈士紀念館,我感受到烈士的精神所在!
作者在南京雨花臺烈士紀念碑前(攝影:旭明源)
云嶺、張村、章家渡、銅陵、繁昌、南陵、三里店、水南渡,沿著新四軍當年撤離皖南的路線,從涇縣進入江蘇蘇南敵后地區(qū),江陰、澄江、夏港、葫橋、西石橋、鎮(zhèn)江、大港、焦山、北固山、圌山、武進、焦溪、三河口、鄭陸橋、孩溪、苦竹、觀音洞、白云庵、五十三坡、寶塔巷、三門口、和尚洲、華嚴閣、觀瀾閣、高資、下蜀、寶華山、江寧、營防、龍?zhí)?、青龍山、黃龍山、老虎洼……縣名、鄉(xiāng)名、村名、街道名、山名、渡口名影印到我的腦海里,蘇南地區(qū)的山脈河流交通網(wǎng)絡在我的腦子里慢慢呈現(xiàn)出來,先烈當年在蘇南敵后輾轉(zhuǎn)堅持苦斗的戰(zhàn)斗足跡越來越清晰。
我無數(shù)次地來到富春江北岸的金家山革命烈士紀念碑前,在這里仰望無數(shù)先烈,在這里尋找烈士孫曉梅。在烈士名單中,我找到了孫曉梅的名字,唯一的一位女性的名字。那天,晴空萬里,我想烈士的英靈會不會就在那縷縷陽光里和絲絲白云間,在熠熠閃光的富春江波浪里?我感受著微微吹來的風,瞬間,我堅信,我可用一種特殊的交流形式,和離我們遠去已經(jīng)七十多年的孫曉梅烈士對話訪談。
我期待這樣的意境。
2013年5月初的一天,我又一次來到南京雨花臺烈士紀念館。在群英譜像前,在孫曉梅烈士的展板前,在《血沃大地》的油畫前,我久久佇立著不愿離去,思緒漂浮到了歷史的上空。頃刻間,我仿佛聞到了戰(zhàn)火的硝煙,那場中華民族偉大的抗日戰(zhàn)爭的硝煙!
慢慢地,仿佛有一股力量牽引著我的視線轉(zhuǎn)向遠方,我看見了,一位颯爽英姿的新四軍女兵正向我走來,她身著藍色軍服,腳穿草鞋,綁著綁腿,腰間扎著皮帶,挎一支左輪手槍,一頭短發(fā),信步朝我走來,威武,凝重,干練。
我不由得瞪大雙眼,疾呼:“曉梅,曉梅大姐,是你,是你嗎?”
她仿佛聽到了我的呼喊,回眸一望:“哎,是我,我是曉梅,孫——曉——梅?!?/p>
“先輩,我為你送龍門火腿來了,為你送龍門牛肉來了,為你送龍門的土酒和饅頭來了,曉梅大姐,今日我來南京祭你!”我雙膝跪地,雙手捧上香噴噴的火腿和牛肉、土酒和饅頭。
“你是誰?”孫曉梅停住腳步發(fā)出疑問,“啊,我不吃火腿已多年矣,我聞到香味啦!是眉青?是京良?還是擔青先生?”
我心頭一酸,不知怎么回答。
“啊,是不是胞弟承勛、承燾、承煦?是堂上母親大人?”
我還是答不上話來。
“是我的戰(zhàn)友,是我的首長?”她讓我起來說話。
淚水溢滿了我的眼眶,我站起來朝著她點點頭,“嗯”了一聲。我不知道怎么開始我們的訪談,就說:“曉梅大姐,每當我想起您被日本憲兵殘忍殺害的情景,我總是潸然淚下。您犧牲那年才29歲。29歲對于一個女人來講,是什么年齡啊,是為人妻為人母的年齡!”
我仿佛聽到孫曉梅哈哈大笑著遠去的聲音:“我不枉我的人生。我是炎黃子孫,是中華民族的好兒女。我把我的生命交給了黨。我說過,一個人的生命,是沒有意義的,我的生命價值所在是能夠為人類的解放事業(yè)奉獻自己的一切!我認為值得干的事,雖百死我亦不辭!”
英雄的生命屬于民族,屬于時代,屬于偉大的人類解放事業(yè)!一場跨越時空的訪談就此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