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
日子過得真快,到這月的二十三日[1],我就六十八歲了。
回顧過去的年月,理所當然會想起許許多多的事情。以前許多人跟我說,你是不是該寫寫自傳?然而我始終沒有鄭重其事地寫這種東西的心情。因為總體說來,我并不覺得自己的事多么有趣,值得把它寫出來。
再者,如果寫,那就全都是談電影的事。因為減去電影,我的人生大概就成了零。
不過,這回是有人提出要求,希望我寫寫自己。實在是盛情難卻,我便答應下來了。這似乎也和我讀了讓·雷諾阿的自傳,受了影響有關。
讓·雷諾阿,我曾經見過。他請我吃過晚飯,和我談了許多話題,但當時的印象中,覺得這個人沒有寫自傳的意思。然而他終于寫了,這給了我啟發(fā)。
讓·雷諾阿的自傳里有一段話:
不少人勸我寫自傳……這些人已經不滿足于一個藝術家僅僅借助攝影機和麥克風表現(xiàn)自己了,他們希望知道這個藝術家是個什么樣的人。
他還說:
我們這么自鳴得意的個性,實際上是由種種復雜的因素形成的。比如上幼兒園的時候在那里遇到的小朋友,第一次讀的小說的主人公,有時甚至從表兄烏瑾飼養(yǎng)的獵犬那里得到啟發(fā)。我們并不是光憑自己就能生活得很充實……我從自己的記憶之中,找出了許許多多使我得以有今日的力量,以及與這種力量有關的人和發(fā)生的事。
(美鈴書房《讓·雷諾阿自傳》)
這段文章,加上同他見面時留給我的強烈印象——我也想像他那樣老去——激起了我寫自傳的愿望。
還有一位也是我曾敬仰的人,那就是約翰·福特。
我常常為他沒有一部自傳而感到遺憾,這種心情很大程度上也使我動了寫自傳的念頭。
當然,和這兩位老前輩比起來,我還是個雛兒。但是,既然有不少人想知道我是個什么樣的人,那么,寫寫這方面的東西也是該盡的義務了。
我沒有把握使讀者讀起我的東西來一定感到有趣,但是,我常常對后生們講“不要怕丟丑”,而且時時把這句話講給自己聽。于是,我就動筆了。為了寫這本書,我找來很多老朋友,與他們促膝長談,以喚起往昔的記憶。這些人有:
植草圭之助,小說家、劇作家,我小學時代的朋友。
本多豬四郎,電影導演,我任副導演時期的朋友。
村木與四郎,美工導演,我的攝制組里的人。
矢野口文雄,錄音師,和我一同進P·C·L電影制片廠的同事。該公司后來發(fā)展為東寶電影公司。
佐藤勝,音樂導演,現(xiàn)已辭世的早坂文雄的弟子,攝制組里的人。
藤田進,演員,我的處女作《姿三四郎》的主角。
加山雄三,演員,經我嚴格訓練的演員代表。
川喜多可詩子,東寶東和電影公司副社長,我在國外時承她多方面關照。我在國外的情況她了如指掌。
奧迪·勃克,美國人,日本電影研究專家。關于我在電影方面的情況,他比我自己還清楚。
橋本忍,制片人、編劇,《羅生門》、《七武士》、《生存》等劇本的合作執(zhí)筆者。
井手雅人,編劇。最近,我的電影劇本主要由他同我合作完成。此外,他也是我的象棋和高爾夫球的對手。
松江陽一,制片人,東京大學畢業(yè),羅馬電影學院的高才生。他的行動非常神秘,而且千奇百怪。我在國外生活期間,總是和這位弗蘭肯斯坦式的男人在一起。
野上照代,攝制組里的人,是我的左膀右臂。我寫這本書的時候,她也是自始至終不辭辛勞給予我關懷。
借本書的出版,謹對上述諸位為此書所付的辛勞聊表謝意。
[1] 指1978年3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