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

[英]柯勒律治

徐志摩　譯

思想，熱情，快樂，

凡能激動這形骸的，

都（無非）是戀愛的臣屬，

增（助長）她神圣的火焰。

我往往于神魂惝恍

重新經(jīng)過那甜美的時間，

其時我偃臥在半山

一座敗塔之邊。

月光悄悄地照臨，

已與黃昏的微芒相和，

她是在那邊，我的希望，我的歡欣，

我最摯愛的琴妮薇嫣嫵！

她倚住那戎裝的人，

那戎裝騎士的石型，

四維是暮靄沉沉，

她站著聽我的吟。

她原來是無愁與愴，

我的希望，我的歡欣，我的琴妮薇嫣嫵！

她最愛我當我唱

折磨她芳心的歌。

我現(xiàn)出幽柔的神情，

唱一支宛轉(zhuǎn)動人的古曲，

那支曲雖然粗傖，

卻適合那環(huán)境，荒涼而殘缺。

她含羞地靜聽，

她眼兒低揚，她態(tài)兒嬌柔，

因為她明知我的雙睛

總是向她的粉臉龐兒瞧。

我彈唱那騎士的故事，

他盾上有火焰的印章，

他整費十年的情思

求愛于一絕世的女郎。

我唱他怎樣的憂傷，呀！

這深沉，這幽咽，這聲訴的音韻！

我雖是唱他人的情史，

恰說明了我自己的心。

她含羞地靜聽，

她眼兒低飏，她態(tài)兒嬌柔；

她不嗔而且心許我

癡癡地向她的龐兒瞧。

我講那女郎的驕矜

瘋魔了那勇敢的騎士，

他冒險去沖森林，

日不休而夜不止；

有時從野人的巢窟，

有時從幽暗的樹陰，

有時突然崛起

于陽光照臨的綠蔭。

一個美而且都的天神，

出現(xiàn)于騎士之前；

但他知道是魔靈，

這騎士可憐！

他奮不顧身

跳進一殺人的魔群，

救出了那絕色的女郎

免受奇辱的暴行。

她于是泣，她于是抱住他的膝，

她悉心調(diào)護無效果；

她自此感恩竭力

向從前激瘋他的蔑視償補；

她侍他病于一山洞，

他橫臥在焦黃的葉中，

他的瘋魔消失，

他的生命垂絕。

——他臨終的話——但是我正唱及

全曲最動情那一部，

我躑躅的歌聲和琴弦的幽唱

感動了她慈悲的靈府。

所有靈魂和知覺的沖動

已經(jīng)貫澈我那純潔的琴妮薇嫣嫵；

這弦聲和傷心的歌詠，

這黃昏馥郁而豐富；

希望，和培生希望的張皇，

一群希望和張皇，

溫柔的愿望久而未償，

久矣未償，久矣醞釀！

她因慈悲而泣，她因欣喜而泣，

她因戀愛而紅暈，她處女羞而紅暈，

然后，猶之夢里呢喃，

我聽到她低呼我的名。

她的酥胸跳動——她閃過一邊，

她閃過一邊，似乎知道我的睽睽——

然后溜著她嬌羞的妙眼，

突入我懷而放悲。

她的手款款摟住我，

她輕輕地貼著我，

她仰后她的頭

癡癡地望著我。

幾分是戀，幾分是怯，

幾分是嬌羞的美術，

我于其看，毋寧熨帖

她心窩兒的漲歇；

她經(jīng)我慰藉而平靜，

我又與她講純潔的愛情，

我得勝了我的琴妮薇嫣嫵，

我聰明美麗的新人。

柯勒律治（1772—1834），英國浪漫派代表人物，詩人和評論家，一生是在貧病交困和鴉片成癮的陰影下度過的，詩歌作品相對較少。他的詩想象瑰麗，語言華美，富于玄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