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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女人面前 男人平等——文壇拍案登徒子

文壇拍案:中國文學(xué)卷 作者:陳世杰 著


各位看官:

一個從來都目不斜視的新好男人,一個終身只與老婆諧云雨之歡的忠厚男人,竟然在一舌之下,成為千古色狼,被永遠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你相信這是真的嗎?然而這卻成了所謂的歷史。

寫這個題目,是想:好色今日話長短,且為登徒洗沉冤。另外也捎帶著說說另外兩位男性當(dāng)事人。

襄樊宜城宋玉塑像

登徒子何許人也?名不見經(jīng)傳,從宋玉的一篇文章中得知,他是戰(zhàn)國后期楚國的大夫,人稱登徒子。

史上最冤的男人,非登徒子莫屬了。當(dāng)時宋玉的一篇《登徒子好色賦》,永遠把他釘在了歷史的恥辱柱上,令他永世不得翻身。而其理由,現(xiàn)在看來,荒唐可笑不說,最讓人難以容忍的是,顛倒黑白,混淆是非。

宋玉,戰(zhàn)國后期楚國的一位文學(xué)家,又名子淵,戰(zhàn)國時鄢(今湖北襄樊宜城)人。相傳他是屈原的學(xué)生,好辭賦,是屈原之后的辭賦家,與唐勒、景差齊名。其所作辭賦甚多,《漢書·藝文志·第十》錄有其賦十六篇,今多亡佚。流傳作品有《九辨》《風(fēng)賦》《高唐賦》《登徒子好色賦》等,但后三篇有人懷疑不是他所作?!跋吕锇腿恕薄瓣柎喊籽薄扒吆凸选钡牡涔式杂伤鴣怼?/p>

宋玉不但文章出色,儀表也是“風(fēng)流瀟灑,英俊不凡”。

登徒子與宋玉的矛盾,起于一件非常小的小事,這就是關(guān)于什么是好色的爭論。

楚國“政務(wù)司司長”登徒子,在其位,謀其政,稱其職,有一天提醒楚王說:“宋玉其人長得嫻靜英俊,說話很有口才而言辭微妙,又很貪愛女色,希望大王不要讓他出入后宮之門?!?/p>

這句話的意思非常清楚,提醒楚王,不要讓宋玉給自己“戴綠帽子”。這才是領(lǐng)導(dǎo)的好助手、好參謀,也是為人臣子應(yīng)盡的義務(wù)。誰知楚王這個傻帽,就徑直拿登徒子的原話質(zhì)問宋玉:“有人說你想給我戴綠帽子,是真的嗎?”

這真是傻到家了!正如今天,你隨便問人“你想好我色嗎?”“你想對我耍流氓嗎?”“你想偷我嗎?”“你想騙我嗎?”,等等,哪個傻帽會承認?

果然,宋玉聽了之后,不但不承認,反而非常生氣,認為登徒子在說他的壞話。于是鼓起如簧之舌,來了一番振振有詞的推理和辯駁:“容貌俊美,這是上天所生;善于言辭辯說,是從老師那里學(xué)來的;至于貪愛女色,下臣則絕無此事?!?/p>

楚王說:“你不貪愛女色確有證據(jù)證明嗎?有證據(jù)但講無妨,沒有證據(jù)你可以離開了,我不會在意的?!?/p>

宋玉何其人也,大文豪、大才子,“于無證處整材料,舉手之間黑變白”的功力是相當(dāng)深厚的。他完全可以像玩魔術(shù)一樣,隨手整出一件幾件幾十件典型事例,就讓你感到鐵證如山,不可置疑。果然,輕車熟路的宋玉,馬上端出一碟小菜來:

天下之佳人,莫若楚國;楚國之麗者,莫若臣里;臣里之美者,莫若臣東家之子。東家之子,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嫣然一笑,惑陽城,迷下蔡。然此女登墻窺臣三年,至今未許也。登徒子則不然。其妻蓬頭攣耳,齞唇歷齒,旁行踽僂,又疥且痔。登徒子悅之,使有五子。王孰察之,誰為好色者矣。

大文豪就是大文豪,使用夸張、白描、超極表至極、駢句、對偶等寫作技法如探囊取物。宋玉一不留意,說出了中國歷史上美的標(biāo)準(zhǔn):“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痹谶壿嬌贤祿Q概念,硬是把球給踢了回去不說,生生把登徒子推理成了好色之徒。

于是,登徒子=好色,好色=登徒子。

于是,在中國歷史上,登徒子成了好色的代名詞。

登徒子冤乎?慘乎?

我們且把宋玉這段重要的推理翻譯過來,就一目了然:

天下的美女,沒有誰比得上楚國女子。楚國的美女,又沒有誰能超過我家鄉(xiāng)的美女。而我家鄉(xiāng)最美麗的姑娘,數(shù)我東鄰那位美眉。我的東鄰,論身材,若增加一分則太高,減掉一分則太矮;論其膚色,若涂上脂粉則嫌太白,施加朱紅又嫌太赤,真是生得恰到好處。她那眉毛有如翠鳥之羽毛,肌膚像白雪一般瑩潔,腰身纖細如裹上素帛,牙齒整齊有如一連串小貝。她甜美地一笑,足可以使陽城和下蔡一帶的人們迷惑并為之傾倒。這樣一位絕色美女,趴在墻頭上偷看我三年了,而我至今仍未答應(yīng)和她交往。登徒子卻不是這樣,他的妻子蓬頭垢面,耳朵攣縮,嘴唇外翻而牙齒參差不齊,彎腰駝背,走路一瘸一拐,身上長瘡,屁股流膿。就是這樣的一位丑八怪,登徒子還很看得上眼,頻頻和她交歡,并且生有五個孩子。請大王明察,究竟誰是好色之徒呢?

在這段著名的推理里,宋玉把“好色”說成和老婆頻頻交歡,生了五個孩子,著實令我困惑了一把。于是“追捕”了幾本字典,對“好色”均解釋為:

好色:(男子)沉溺于情欲,貪戀女色:~之徒。

好色之徒:喜好美色,玩弄女性的人。

不知還倒好,既知更氣惱。

氣憤之一:原來這“好色”是男人專用。女人再好色,也不能使用這個詞匯。這個詞匯是專為男人制造的。

氣憤之二:詞典的解釋也太模糊了!貪戀女色、玩弄女性,也就是說,只要“男性”與女性發(fā)生那事,就是好色。男性與男性、女性與男性、女性與女性發(fā)生那事,就不能稱為好色。

女性當(dāng)然包括老婆了。以此看來,宋玉的推理,真是言之鑿鑿,千真萬確。

于是,依照宋氏“定理”,則天下所有娶過老婆且有多個孩子的男人,無一不好色。

相比之下,今天不是獨生子女的父親都是好色之徒。人家都是生一個,你生了兩個或多個,一定也是頻行房事的結(jié)果。

結(jié)婚而沒有孩子的男人,依宋氏“定理”,暫不歸為好色之徒。但是,根據(jù)字典的解釋,也難逃好色隊列。字典的解釋是:天下已娶、未娶、即娶、備娶的男人,只要過于貪戀、喜好女色,即為好色之徒。正在談戀愛的人,首當(dāng)其沖!而那些結(jié)過婚的人,則必先談戀愛;既談戀愛,接觸頻繁,則必貪戀女色。那些沒有談過戀愛而結(jié)婚的人,也難逃好色之列:你日日夜夜與女人睡在一起,比起那些光棍漢來說,你不好色誰好色?

說來說去,則天下只有光棍、和尚不好色了。宋氏這個“定理”,把自己擇得干干凈凈。不過,宋氏“定理”把這個楚王理所當(dāng)然也歸于好色之徒了。三宮六院,多少女人?應(yīng)該是大色狼、超級色狼、首席色狼啊。其實,這還把楚王狠狠罵了一通呢。

宋玉慷慨激昂的陳述,博得在場秦章華大夫的大加贊賞,嘖嘖嘆服。在最遵道守德的秦章華看來,宋玉能夠抵擋住那種模樣的妖精的誘惑,而且是在漫漫的三年時光里,從不心旌搖曳,從不魂追魄隨,從不春心晃動,而是鎮(zhèn)靜自若,守身若玉,既不胡思,也不亂想,真乃仙風(fēng)道骨呀!對比之下,他真誠地剖析自己說:“我,不能做到?!?/p>

接著,秦章華又為自己扳回了面子:宋玉所說的那種美女,臣不是一個都沒見過,而是見得非常非常多。我年輕的時候,曾經(jīng)出門遠游,足跡踏遍九州,去過五個國家的首都,從咸陽出發(fā),在邯鄲游玩,在鄭、衛(wèi)兩國的溱水和洧水邊逗留。那時,正值春末夏初之際,鸧鹒鳥喳喳鳴叫,眾多美女在桑間采桑葉。鄭、衛(wèi)郊野的美女,并沒有特意化妝就美妙絕倫,光彩照人,臣看著十二分動心呀!詩經(jīng)說,沿著大路與心上人攜手同行,用美麗的詩贊美她為好。但見那些美人,像要前來,又沒有來,若即若離,秋波蕩漾,撩得人心煩意亂,恍惚不安。盡管情意密切,但形跡卻又很疏遠。那美人的一舉一動都與眾不同,偷偷地看她,她正含情脈脈,暗送秋波;遠遠地看她,她心地純潔,莊重矜持;一顰一笑,仿佛正等待我惠贈佳音。像這樣不能與她結(jié)合,還不如死去算了。最后還是沒能打動她,她便引身后退,婉言辭謝??磥斫裆荒芫裣嘁懒?,有時想想那種神貌也是一種幸福呀。雖然很想,盡管很想親眼看看她的容顏,但心里想著道德規(guī)范,終于沒有舉止出格,最多算得上是精神越軌、心靈外遇罷了。

依秦章華所言,不僅說明他是一個誠實人,更主要的,他是一個正常人。見到那樣的美女,總會在精神上、生理上產(chǎn)生這樣那樣的波動。

秦章華不虛偽。

秦章華開始“以微詞相感動”,最后以“精神相依憑”。最后的最后,他“目欲其顏,心顧其義,揚詩守禮,終不過差”。他守住了自己,控制了本能!

一個道德高尚的人,不是沒有本能沖動,而在于他克制了這種沖動。這才是一個生理、心理都正常的人。

熊源偉、余明陽的《人際傳播學(xué)》上記載了這樣一個例子:一群公司干部正在開會,突然進來一位美麗的女子來為大家倒茶,人們都不約而同地把視線投向她。這本是常理,因為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相反,如果其中某位男子目不斜視、道貌岸然,大家會認為他本質(zhì)純正、不近女色。其實事實往往相反。這可能不過是為了掩飾那種超出常人的過強的欲望而已,是一種人為的強制性控制,并不是一種與此相適應(yīng)的“高尚”的心理狀態(tài)的表現(xiàn)。

從行為心理學(xué)的角度來看,宋玉不是虛偽沒講實話,就是身體某個地方出了問題,應(yīng)該去看看男科了。

女人面前,男人平等。應(yīng)該有的“一陣晃動”,你卻沒有,如果不是某個“零件”出了問題,那就是一具僵尸。

登徒子、宋玉、秦章華,三個男人三種代表,代表了三種生活方式。

登徒子類

一、新好男人

不管妻子丑陋與否,皆能安然處之,是打著燈籠也難找到的新好男人。

二、誣陷別人反被別人誣陷

他應(yīng)該注意的是,一不能在領(lǐng)導(dǎo)面前亂打小報告;二更不能誣陷他人。從歷史記載看,宋玉同志并沒有他所擔(dān)憂的什么作風(fēng)問題,他登徒子倒是有誣陷之嫌,所以他遭到惡搞也是活該。

三、某些重要人物,不要輕易得罪

那些具有刀筆絕活的人,一不小心,人家可能就把你載入史冊,釘在某種顏色的柱子上,讓你遭千古恥笑。當(dāng)然,對于我們普通百姓來說,都是出來打醬油的,不關(guān)我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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