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士兵 1794—1800年
1794年的威士忌起義是自獨立戰(zhàn)爭勝利到南北戰(zhàn)爭爆發(fā)之前的這段時間里,對國家統(tǒng)一最大的一次威脅。這次起義和南北方關(guān)于奴隸制的分歧毫無關(guān)系;這場對抗令西部和東部對立。
事件產(chǎn)生的原因非常簡單:一項新稅。財政部長亞歷山大·漢密爾頓想讓聯(lián)邦政府更強大,并擴大聯(lián)邦政府的管轄范圍。與此同時,政府也確實需要錢。于是,漢密爾頓對威士忌開征消費稅,而威士忌是泛阿巴拉契亞地區(qū)的一種主要產(chǎn)品。
那些身處邊疆的人覺得自己被聯(lián)邦政府忽視、誤解并傷害了。邊疆的現(xiàn)金非常少,漢密爾頓卻增加了一項新稅,并要求用貨幣支付。這項威士忌酒稅是針對邊疆的威士忌生產(chǎn)和銷售征收的,而非針對購買——這恰恰是獨立戰(zhàn)爭之前,國父們所反對的那種英國人強加的有歧視性的“內(nèi)”稅。更廣泛地說,邊疆的人們抱怨的是,政府試圖收稅卻忽略了為西部移民提供針對印第安人的安全保障;他們抱怨政府沒能在西部修建道路和運河,卻更多地支持那些身在外地的富有的土地投機者——其中最大也最重要的土地投機者就是華盛頓總統(tǒng)本人——而不是希望獲得土地并建設(shè)家園的辛勤的邊疆居民。
邊疆的農(nóng)民們起義了。他們拒絕繳稅;他們向稅官開槍;他們給稅官身上涂上油污,在其頭上插上羽毛;他們將稅官的住宅燒為平地。華盛頓總統(tǒng)驚訝于這些“騷亂和暴力的征象”,發(fā)布了動員令,于1794年8月從弗吉尼亞、新澤西、賓夕法尼亞和馬里蘭召集了1.3萬名民兵來平叛。
此時的華盛頓需要志愿軍,因為有正規(guī)軍編制的5424名軍官和士兵當時正在俄亥俄地區(qū),由安東尼·韋恩少將領(lǐng)導著和印第安人作戰(zhàn)。這部分正規(guī)軍之所以會在俄亥俄作戰(zhàn),是因為由喬塞亞·哈馬將軍和阿瑟·圣克萊爾將軍統(tǒng)率的俄亥俄軍隊分別于1790年和1791年接連遭遇恥辱性的重大失敗。這些印第安人的勝利,激起了印第安人對于邊疆人聚居點的大范圍攻擊,進而成為了威士忌起義的原因之一。在東海岸,人們可能會因為常備軍隊的存在而心懷畏懼;但是在西部,人們正在為沒有可以保護他們的常備軍隊而嚷嚷呢。
1794年8月20日,在俄亥俄西北部的莫米河河灘,韋恩贏得了決定性的鹿寨戰(zhàn)役(Battle of Fallen Timbers)的勝利,實際上滿足了西部起義者們的主要訴求:軍隊應該為他們提供保護。但是華盛頓召集民兵的時候,勝利的消息還沒能到達賓夕法尼亞。同時,西部人民也不知道首席大法官約翰·杰伊正在和英國人商談關(guān)于英國從西北部據(jù)點撤兵的事——英國人在西北部的據(jù)點也是民眾不滿情緒的原因之一,因為邊疆的人民相信,是英國人在鼓動印第安人屠殺美國拓荒的先驅(qū)。《杰伊條約》將于1794年11月在倫敦簽署,但是這一消息直到1795年3月都還沒有傳到美國本土。
威士忌起義這一事件有著相當?shù)闹S刺意味。華盛頓、漢密爾頓和其他北美獨立戰(zhàn)爭中的英雄決意平定起義的時候,實際上是在支持一項他們曾經(jīng)愿意冒生命危險去反對的政策——沒有代表權(quán)但還要繳稅。邊疆人民所抗議的內(nèi)容,真實性無可置疑,即對威士忌征收的消費稅是專門針對西部人的,同時他們在征稅的聯(lián)邦政府中并沒有自己正式的代表。
這次起義隱隱暗示著西部要脫離聯(lián)邦,這是第二次獨立戰(zhàn)爭。威士忌起義的參與者們的說辭就是當年塞繆爾·亞當斯、約翰·亞當斯、托馬斯·杰斐遜和帕特里克·亨利的說辭。這次起義背后的邏輯,就是獨立戰(zhàn)爭背后的邏輯——正如同被大海隔開的英格蘭和美國應該是兩個國家一樣,被大山隔開的東部和西部也應該是兩個國家。
西部人眼中簡單的政治邏輯,在東部人眼中卻是騷動和叛亂。華盛頓總統(tǒng)在福吉谷所經(jīng)歷的寒冬以及從退隱中復出擔任第一任總統(tǒng),并不是為了統(tǒng)領(lǐng)一個分裂的國家,更不是為了失去他在西部的無數(shù)土地的所有權(quán)。關(guān)于叛亂者和英國、西班牙的代表談判的傳聞,激起了華盛頓和東部國家主義者們組建民兵的決心。華盛頓總統(tǒng)決意要平叛,甚至親自上陣,檢閱響應他號召的軍隊。1
梅里韋瑟·劉易斯就是這軍隊中的一員。他是第一批應征入伍的,是弗吉尼亞志愿兵團中的一名士兵。理所當然,他應征的部分動機源于對冒險的渴望和對漫游的興趣,但是他對自己和母親說,他應征參加平叛是為了“支持光榮的自由事業(yè),支持我的祖國”。他認為起義者們都是叛徒,并且很樂于見到“我們的領(lǐng)袖決意消滅叛亂者身上所有騷亂和頑固的精神”。2
他不是一個個例。數(shù)千名來自中部諸州的年輕人志愿入伍。他們在獨立戰(zhàn)爭時期都還是孩子。父親們和叔叔們所講述的戰(zhàn)爭故事貫穿了他們的青春期。他們羨慕前輩們的冒險經(jīng)歷,迫不及待地抓住這個可以體驗戰(zhàn)友之情和可能成為英雄的機會。他們都知道,政府為參加獨立戰(zhàn)爭的老兵們頒發(fā)了在西部的土地許可證作為獎勵。
這1.3萬名志愿軍分成兩列向賓夕法尼亞進軍了。新澤西和賓夕法尼亞的部隊在卡萊爾會師;弗吉尼亞和馬里蘭的部隊在坎伯蘭扎營。華盛頓身著盛裝,騎馬檢閱了每一座營地的部隊,并和他們一起行軍至貝德福德。
“咚咚”作響的鼓聲,有節(jié)奏的行軍,嶄新漂亮的軍裝,熱情洋溢的年輕愛國者,以及隊列前方華盛頓將軍兼總統(tǒng)令人振奮的目光,這是隨軍畫家眼中的一切。但事實并不是這樣。在華盛頓祝部隊一切順利并告別之后,對賓夕法尼亞西部的進攻開始了。事實證明,在雨水和泥濘中穿越阿巴拉契亞山脈比任何人預想的都要困難。疾病、紀律渙散、缺乏補給以及關(guān)于軍銜和指揮權(quán)的爭吵,都可能導致部隊的瓦解。對于軍銜、指揮權(quán)和軍服——顏色、設(shè)計、配飾——的爭論占據(jù)了年輕軍官們大量的時間和精力。當自負和服裝品位不能得到滿足的時候,憤怒情緒開始涌現(xiàn)。用歷史學家托馬斯·斯勞特的話說,“對于那些騎著馬前往西部的華麗騎兵和那些待在后方怒氣沖沖的家伙而言,榮譽和野心常常會取代愛國主義,成為他們最優(yōu)先考慮的東西”。3
軍紀和逃兵是主要的問題,這些問題是由軍官和士兵之間的巨大鴻溝所導致的。這鴻溝中最重要的是,軍官可以隨時請辭并離開軍隊,士兵們在平叛期間卻不可以這么做。軍官們總能得到更多更好的配給,而且常常能住在木屋里;士兵們則只能在帳篷里或者露天空地里過夜。在飲用威士忌酒的地區(qū),酗酒和嗜賭是很普遍的,但只有士兵們會因此受到懲罰,軍官卻不被追究。每天清晨,高級軍官都會派巡邏隊外出搜捕逃兵,被捕獲的逃兵會被處以100鞭的酷刑。
這些士兵都缺衣少食。參戰(zhàn)一個月,很多人都還赤著腳。10月7日,漢密爾頓哀嘆道:“每一支部隊都缺乏補給。沒有一只鞋、一張?zhí)鹤?、一盎司的彈藥送到前方部隊手里?!笔澄锒倘睂е铝私俾拥某霈F(xiàn),傷害了沿途平民和軍隊的關(guān)系,劫掠者因而受到嚴厲的懲罰。劉易斯的一名弗吉尼亞志愿兵同僚拿了一只蜂巢,被發(fā)現(xiàn)后挨了100鞭。盡管如此,絕望的士兵們還是鋌而走險:他們拆毀籬笆用作柴火,偷走能夠找到的雞、牛和羊。斯勞特記載道:“軍官們的日志讀起來常常像是沿途風景和酒館的旅游指南,而士兵們的日志詳細描述著接連數(shù)周的饑餓和寒冷?!?sup>4
梅里韋瑟·劉易斯是一個例外。盡管只是一名士兵,但他也是一名種植園主、一名紳士。他被弗吉尼亞民兵軍團的下層軍官們接納,因為他們知道,劉易斯的軍銜反映的只是年齡,而非他的社會地位。他寫給母親的信,讀起來就像是斯勞特所描述的那種旅游指南。
1794年10月4日,劉易斯在位于弗吉尼亞的溫切斯特初始營地給母親寫信。他當時剛剛抵達,而兩個步兵團已經(jīng)在“這所學?!绻试S我如此稱呼這兒的話”待了十天了,“在這里他們很好地武裝起來并接受訓練,已經(jīng)很有軍人的樣子了”。他匯報說,他所在的連“應該在今天接受裝備,開始第一堂訓練課”。
他在營地里的初次體驗超過了期待。“我們有如山的牛肉和如海的威士忌,”他告訴母親,“我覺得我可以和營地里熱情的同僚們一同分享這些東西。昨晚我和倫道夫上尉連里的熟人們一起愉快地享用了晚餐,除了上尉其他人都很好。”
他熱情高漲。他在信的結(jié)尾寫道:“代我向姑娘們問好,告訴她們,今天她們必須祝福我,因為我明天就要和軍火庫里最重的滑膛槍結(jié)婚啦?!?sup>5
一周之后,在向坎伯蘭行軍的途中,他寫道:“我和同伴恩賽因·沃克擺脫了營地的匆忙和混亂,此時我也不知道該寫些什么……很幸運,我現(xiàn)在還有強健的身體和足夠的行動力,去支持光榮的自由事業(yè)和我的祖國……周圍的年輕人都很吵鬧……提醒魯本我托付給他的職責……請相信我,您孝順的兒子。”6
當行軍隊列穿越阿巴拉契亞山脈,開始在匹茲堡會合的時候,起義軍的領(lǐng)袖們開始順著俄亥俄河向下游逃跑,奔向西班牙屬路易斯安那。兩名起義者被抓獲并送往東部接受審判。他們被判叛國罪,但是最終被華盛頓總統(tǒng)赦免了。武力展示收到了成效;后來一直沒有征收威士忌稅,但是政府征收了土地稅、人頭稅以及進口關(guān)稅。多虧了平叛、鹿寨戰(zhàn)役的勝利和《杰伊條約》,西部的分裂主義消退了;但是,這種分裂主義并沒有消失。
在10月末或11月初的時候,梅里韋瑟接到了弗吉尼亞民兵團少尉一職的任命。在民兵團返鄉(xiāng)的時候,他自愿和一小部分占領(lǐng)軍留下來,受命于丹尼爾·摩根將軍麾下,在賓夕法尼亞西部巡邏和警戒。這次的服役期是六個月?!拔荫v扎在孟農(nóng)格希拉,”他告訴母親,“位于匹茲堡北部大約15英里的地方,今冬我們將在這里的堡壘中駐守……我現(xiàn)在非常健康。我很喜歡軍人的生活?!蓖瑫r,他也體會到作為兄長和家長的責任:“我希望魯本能讀一些有用的書籍作為消遣。如果用心,明年他將可以勝任[洛克斯特山莊管理者的]任務?!?/p>
除了因為喜歡軍人的生活,還有別的原因促使他留在軍隊里。他跟母親說,來年春天服役期滿,他將“一路南下去肯塔基”,做一點土地投機。馬克斯上尉那些有“許可證”的土地,是他參加獨立戰(zhàn)爭獲得的部分獎勵,劉易斯的母親繼承了其中的一部分。他還計劃為這些土地繳納稅款,以防止被政府當作無主或廢棄的土地收回。7
兩周以后,他寫信給母親,請她寄來證明土地所有權(quán)的文件和用來為土地繳稅的錢。他在信的結(jié)尾寫道:“我現(xiàn)在非常健康,此時正在忙于修筑臨時營房,以保護我們安然度過接下來的季節(jié)。請代我向鄰居姑娘們問好……您親愛的兒子?!?/p>
1794年的平安夜,他第一次以軍官的身份發(fā)出了抱怨。“相比于在洛克斯特山莊的時候,我像一個受著更多限制的監(jiān)工?!彼麑懙?,“自寫上一封信的時候起,我就一直被要求從事捕獵工作,直到下月中旬都不可能停下。”他正在學習作為軍官的一項主要職責,那就是關(guān)心部下:“士兵們的情況真的很糟糕,完全暴露在凜冽的寒冬中,沒有什么好的居所,只有能擠八個人的小帳篷。很多人都生病了,所幸至今還沒什么人去世?!?/p>
至于他自己,他能在圣誕節(jié)里拿出的最好的東西就是“一點燉牛肉”,不過“讓我感到莫大安慰的是,今天花一美元弄到了一夸脫朗姆酒,總算能在圣誕節(jié)喝上一小杯了”。8
那年冬天,魯本時不時會寫信給梅里韋瑟,告訴他母親因為他長期的離開而心神不安。1795年4月6日,梅里韋瑟致信母親,“希望以母子之情來懇求您,不要因為我而讓自己不安;我向您保證,不會做出任何比在洛克斯特山莊做的事還要危險的舉動”。他也承認“我的身體曾有些嚴重的不適”,很可能是瘧疾,“不過這在軍隊里很常見,而且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幸運地恢復了健康”。
他應該在5月中旬退伍,繼而前往肯塔基“去看看您名下的土地”,并好好利用一下這個“獲取土地的好機會”。此外,他對魯本也有建議和要求:“鼓勵魯本要勤勞,多留意業(yè)務上的事情……請代我向湯姆森嬸嬸和叔叔以及姑娘們問好,告訴他們,明年秋天我會帶一個叛亂地的姑娘回去見他們,這個姑娘屆時就是劉易斯夫人了。”最后這段神秘的話沒有下文,不過可能引起了馬克斯夫人相當?shù)闹匾暎部赡茏屗计鹣M?,覺得兒子即將安定下來。9
如果是這么期望的,她將會失望。劉易斯并沒有如約退伍,也沒有前往肯塔基,沒有回家。1795年5月1日,他以少尉的軍銜加入了正規(guī)軍。同月,他接種了天花疫苗。他接到了魯本的來信,魯本告訴他,母親希望他回到家里去。他于5月22日回信,信中用非常復雜的句式說道:“對漫游的熱情主導著我,它是如此激烈,以致我會違反所有朋友的意愿;等這一切被證明是錯誤的時候,我期待會得到你們的諒解。我不知道該用何種方式來解釋這種堂吉訶德式的行為,我想只可能是來自梅里韋瑟家族的遺傳;由于這種家族特質(zhì),你們應該能包容并寬恕那些可能將我引入歧途的錯誤,現(xiàn)在我所要求的僅僅是,在下一個秋天來臨之前,你們不要譴責我,屆時我會親自就我的行為向你們請求諒解?!?/p>
換句話說,這都是他的錯。他在信結(jié)尾的署名是,“您一貫真誠但此時正在游蕩的兒子”。10
在此后的人生中,他很少在同一個地方度過兩個冬天。
威士忌起義的平定、《杰伊條約》的正式簽訂所帶來的與英國關(guān)系的改善,以及鹿寨戰(zhàn)役的勝利,這一系列因素使得1794年的這5424名官兵被裁減至3359人。因此,能在正規(guī)軍進行大裁軍的時候獲得軍官任命,這強有力地證明了高級軍官對劉易斯的印象非常之好。當然,他們可能認識他的繼父,也有可能認識他的父親或者家族里面的人,這都沒什么壞處。他加入的這支軍隊里,很多軍官之間都由血緣或與顯赫家族的聯(lián)姻聯(lián)系在一起。有超過三分之一的軍官,其父輩都是獨立戰(zhàn)爭時期大陸軍或民兵團的軍官。
這支軍隊主要是作為邊境警備隊存在的,這導致它會被拆分成許多由總數(shù)不超過100人的軍官和士兵組成的小股衛(wèi)戍部隊。歷史學家威廉·斯凱爾頓在權(quán)威著作《美國軍人的職業(yè):1784—1861年的陸軍軍官團體》(An American Profession of Arms:Army Officer Corps1784—1861)中,稱這些阿巴拉契亞山脈以西的小股衛(wèi)戍部隊“是將數(shù)千英里遙遠邊疆串聯(lián)起來的一個島鏈”。11
對這些軍人的紀律要求是異常嚴酷的。鞭刑很常見;烙印之刑相對少一點,但也是一種懲罰手段。在俄亥俄西北部,位于迪法恩斯堡的一座軍事法庭曾判兩名士兵有罪,原因是他們在站崗的時候把槍放在一邊,并坐下來了。偷竊一條毯子會被罰50鞭;沖撞軍士會被罰100鞭。
逃兵現(xiàn)象很嚴重,主要有兩個原因:第一,逃兵可以隱匿在廣袤的邊境,并逆權(quán)侵占土地,由此逃脫對18世紀士兵來說很普遍的酷刑;這一誘惑是很多士兵難以抗拒的。第二,只要有兩三個逃兵,就會嚴重削弱邊境衛(wèi)戍隊在面對印第安人襲擊時的戰(zhàn)斗效率。所以逃兵行為會受到非常嚴厲的懲罰。1795年秋天,當一名士兵從迪法恩斯堡逃跑的時候,軍官們向兩個肖尼族印第安人開出了活人10美元、頭皮20美元的賞金。一名部落武士于次日帶回了這名逃兵的頭皮,領(lǐng)取了賞金,還獲得了“軍官們的贊賞”。12
在紙面上,軍官團體也受到軍紀的嚴格限制。軍官團體受到馮·施托伊本男爵的《美國軍隊命令與紀律規(guī)定》制約,也就是我們俗稱的“男爵和戰(zhàn)爭規(guī)則與章程”。這些規(guī)定包括但不僅限于:軍官不能說臟話,不能對上級軍官、聯(lián)邦或州政府官員表示不敬,不能在執(zhí)行任務的時候醉酒,不能無故缺勤,也不能采用任何方式?jīng)Q斗。如果軍官被判“行為不端或者傷風敗俗,不再像是一名軍官或者紳士”,將被解職。他們不得包養(yǎng)情婦,因為這一行為“令社會感到厭惡,對于服役是一種累贅,甚至會導致不和;對于有德之人來說,這一行為總是不名譽的,且具有摧毀性”。13
大多數(shù)軍官都過著浮夸的生活,其表現(xiàn)就是酗酒和嫖妓。軍官們可以從戰(zhàn)斗部隊里選取至少一名士兵作為勤務人員,或者可以用軍隊的開支養(yǎng)一名奴隸。少尉的年薪是402美元,執(zhí)行特殊任務時還會有額外的補貼,但是需要自行購買軍裝,而這些軍裝在邊境地區(qū)是非常昂貴的。斯凱爾頓評價道:“低級軍官的收入很難讓他們維持中等階層的體面?!?sup>14很多軍官利用身處西部這一優(yōu)勢,通過土地投機來補貼收入;他們的主要投機對象是那些獎勵給獨立戰(zhàn)爭老兵的土地許可證。
斯凱爾頓發(fā)現(xiàn):“軍官團體的主要特點之一就是內(nèi)部糾紛。誠然,很少有一支部隊是由這么一群固執(zhí)且愛爭論的人領(lǐng)導的。這類軍官很少見,他們的軍官生涯不是因為紀律行為以及同僚間激烈的爭議(往往導致軍事審判或決斗)而中斷的?!?sup>15導致這一現(xiàn)象的一個原因是,邊境據(jù)點與世隔絕而且非常無趣。這一點加劇了這一現(xiàn)象,因為在早期的美國,軍官團體是為數(shù)不多的混合了不同地區(qū)、信仰、種族、教育和社會背景人群的封閉環(huán)境。更重要的原因可能是軍官們過于膨脹的榮譽感,尤其是那些來自南部的軍官。
任何軍官,如果提出或接受了決斗要求,或者幫助了決斗行為,甚至只是因為同僚拒絕決斗而對其加以斥責,都將被立即解職。而在現(xiàn)實中,不論是陸軍部還是高級軍官,都從來沒有真正執(zhí)行過這些規(guī)定。事實上,安東尼·韋恩將軍還極力主張他的軍官們決斗,讓軍官們?nèi)フ摇捌渌绞浇鉀Q私人爭端”,而不要麻煩軍事法庭。背后的邏輯是,決斗避免了頻繁的軍事審判所帶來的不便和開銷,而且相對于決斗,軍事審判總是使得私人爭端繼續(xù)延續(xù)而不是得到解決。16
在1795年的部隊中,如果哪位軍官宣稱自己被當眾侮辱——在其他軍官面前被指不是個紳士——卻不通過決斗來解決,他就會“蒙受愚弄和奚落,更糟糕的是將會被同僚們蔑視”。17
作為正規(guī)軍軍官,梅里韋瑟·劉易斯少尉的第一個崗位從屬于由韋恩將軍指揮的第二步兵團。因此,1795年8月3日那天,在戰(zhàn)敗的俄亥俄地區(qū)的部落首領(lǐng)們簽署《格林威爾條約》時,劉易斯正身處韋恩的司令部。11月,一場熱病席卷了整個營地;在格林威爾的375人中,一度有300人患病。劉易斯是幸免者中的一員;他讓母親放心:“我健康狀況良好?!?sup>18
當時的美國國內(nèi)還沒有正式的政治黨派,但是第二步兵團的大部分軍官,與作為整體的軍官團一樣,都是聯(lián)邦黨人。當時人們最愛爭論的政治話題,就是對于法國大革命的看法。由亞歷山大·漢密爾頓領(lǐng)導的聯(lián)邦黨人都鄙視法國大革命;杰斐遜派——也就是不久后的民主共和黨——的支持者則支持法國大革命?,F(xiàn)實中,他們是如此地贊同法國大革命,以至于其中的很多人都學習法國人,用“公民”這一簡單稱謂來稱呼彼此。劉易斯也是民主共和黨的一員;1795年5月22日,他寫給母親的信的收信人地址是:“公民露西·馬克斯,阿爾伯馬爾,弗吉尼亞。”
劉易斯的政治立場和飲酒問題很快給他帶來了麻煩。1795年11月6日,他被帶往位于韋恩的司令部的高級軍事法庭。對他的指控是由一位名叫埃利奧特的中尉提起的。第一條指控是:“直接、公開并輕蔑地違反了戰(zhàn)爭規(guī)則與章程第七部分的第一、二條款?!保ǖ谝粭l款規(guī)定:“任何軍官和士兵都不可以對同僚發(fā)出譴責性的或者挑釁性的言論或行為?!钡诙l禁止提出決斗。)
在起訴書中,劉易斯被控“在醉酒的情況下,于9月24日,以野蠻且非常不紳士的方式闖進他(埃利奧特中尉)的屋子,無緣無故地侮辱了他,并擾亂了應中尉邀請而來的軍官們的和諧”。他們就政治問題爭辯;很顯然,劉易斯被趕了出去;于是他“于同日向埃利奧特中尉提出了決斗的要求”。
威廉·克拉克,查爾斯·威爾遜·皮爾繪于1810年(Courtesy Independence National Historical Park)
聽聞這些指控后,劉易斯辯稱自己“無罪”。在將近一周的時間里,法庭聽取了各方面的證詞。隨后,法庭的裁判者宣布了審判結(jié)果:“對于對劉易斯少尉的指控,我們認為他無罪,判無罪釋放?!避娛路ㄍサ膱蟾婵偨Y(jié)稱:
韋恩將軍批準了前面的審判結(jié)果,并且他非常希望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就此類問題發(fā)起軍事審判——梅里韋瑟·劉易斯少尉可以釋放了。19
顯而易見的是,劉易斯少尉和埃利奧特中尉兩人之中,至少有一個人無法繼續(xù)待下去了。韋恩將軍將21歲的劉易斯調(diào)往由精銳射手組成的精銳步槍連。這個步槍連的上尉和阿爾伯馬爾有些關(guān)系——他生于加羅林縣,但是他的家族來自夏洛茨維爾,他們都是弗吉尼亞人,他比劉易斯大四歲。他的名字叫威廉·克拉克。他的兄長是喬治·羅杰斯·克拉克將軍,在獨立戰(zhàn)爭時期征服了舊西北部(Old Northwest),并且是杰斐遜的密友。到1795年秋天,克拉克已經(jīng)在軍隊里服役四年了,還參加了鹿寨戰(zhàn)役。因為身體狀況不佳和迫于家族生意的壓力,他即將于六個月之后退役,但是他和劉易斯在這半年里成為了非常好的朋友,并且彼此仰慕。
因此,劉易斯和克拉克的合作關(guān)系——注定要成為美國歷史上最著名的合作關(guān)系——其源頭在于韋恩將軍做出了對提出決斗者有利的判決,因為他寧愿手下的軍官們用決斗的方式,而不是在軍事法庭上解決分歧。
被釋放兩周后,劉易斯寫信給母親。他說,他此前承諾會回家探親,目前看來“行不通了”。他向同母異父的弟弟發(fā)出了一些指示:“我希望杰克在有了一定的閱讀基礎(chǔ)之后,可以盡快被送去莫里先生那里;我堅定地認為,他應該在我的資助下接受博雅教育?!边@確實是非??犊呐e措,同時也是他重視教育的另一個證明。
至于他難以接受的軍官行為準則,他安之若素?!翱偟乃悸肪褪?,軍隊是一個充斥腐化行為的學校,”他寫道,“但是請您相信我,經(jīng)驗和勤儉的教育對您親愛的兒子有著深刻的影響?!彼谑招湃四抢飳懼奥段鳌ゑR克斯夫人”,而不是“露西·馬克斯公民”,很顯然,他已經(jīng)學會在政治立場的表達上更溫和一些。20
未來四年軍旅生涯中的游歷,極大地滿足了他游蕩的天性。從1796年春天穿越俄亥俄的偵察行動開始,他游歷了西部的很多地區(qū),以及俄亥俄河的南北兩岸。10月,他和一個小護衛(wèi)隊一起從底特律前往匹茲堡,去遞送包裹。他掉了兩次隊,并耗盡了補給;他從一處舊的印第安人營地找到一些被丟棄的腐爛熊肉,稱其“非常特別”。
1796年11月,他被調(diào)往美國第一步兵團。當月,他又帶著韋恩將軍的包裹,從底特律去了一趟匹茲堡。這一次他沒有迷路,可能因為和一個懷恩多特族印第安人同行,而這個人很可能充當了他的向?qū)В贿@個印第安人名叫伊諾斯·庫恩,劉易斯在匹茲堡的旅館里把傭金付給了他。21
那次行程之后,他休了一次假,騎馬回到了洛克斯特山莊;1794年8月他離家時曾向母親許諾,在六個月內(nèi)就會回家,而事實上這才是自離家之后第一次回家。關(guān)于這次探親的記錄沒能流傳下來,但是很顯然,在滿足了母親對于他歷險經(jīng)歷的興趣并處理好種植園事務之后,他去看望了朋友們。1797年1月28日,他應邀加入了阿爾伯馬爾的共濟會44號美德會所。他在共濟會內(nèi)級別的提升快得令人目眩。到4月3日,他已經(jīng)是前會長(Past Master Mason)這一級別的會員了。
[因為軍職在身,接下來的幾年里他長期在阿爾伯馬爾之外,故而很少參加會所的會議,不過他在1798年6月和7月的休假期間,還是參與了會議。他是會所成員中的一名軍官,那年夏天他提出一項動議,將會所基金的一部分用于慈善。到1799年10月,他已經(jīng)是一名皇家拱頂分會成員(Royal Arch Mason)。很顯然,他非常嚴肅認真地看待共濟會的規(guī)矩和理念;此后他以共濟會儀式的名稱為西部的河流命名,包括哲理河、智慧河和博愛河。威廉·克拉克于1809年在圣路易斯加入了共濟會。]22
劉易斯在1797年的休假一直延續(xù)到夏季末,在此期間,他處理完了“家中的事務”。他進行了一系列的安排,將母親留在佐治亞的奴隸帶回弗吉尼亞,并去了一趟肯塔基,又做了一些土地投機——他以20美分一英畝的價格又買了2600英畝土地,并告訴母親,“這塊土地比我所想的還要令人滿意”——他將一部分在弗吉尼亞的土地賣給了弟弟魯本,從母親那里買了一些馬克斯上尉的土地,像當時弗吉尼亞的其他種植園主那樣,他變得“地多錢少”。23
在那個流行撲粉假發(fā)、蕾絲和褶裥花邊的年代,他有幾分紈绔子弟的樣子。在一封于1798年1月15日寫給朋友費迪南德·克萊本中尉的信中,他抱怨了裁縫?!八性撍赖墓ば蜃鐾旰?,”他寫道,“我的外套還是嫌大。這外套的缺點,或者應該說畸形之處,可以用速記法寫上三大張紙……蕾絲太少了……要不是缺不了,我早把它退回去了?!?/p>
在附言里,他抱怨了一個軍事問題,一個差不多所有時期的軍人都抱怨過的問題:“你應該已經(jīng)收到我們慷慨的國會最近下發(fā)的向衛(wèi)戍部隊派送和分配食物和稻草的規(guī)定了……津貼實在遠低于應有的標準,關(guān)于下一步該何去何從,我實在是很迷惘。請務必告訴我你會采取的計劃,我很確定士兵們不可能靠著這點食物維持下去?!?sup>24
1798年,約翰·亞當斯時任總統(tǒng)。因為《杰伊條約》的緣故,當時美國和英國的關(guān)系很好,但這意味著美國和法國的關(guān)系很糟糕。在外海,美國和法國的船只不宣而戰(zhàn)。法國外交部長塔列朗向美國的使節(jié)索取賄賂,公眾非常憤怒。圍繞這些事件,各種黨派建立起來,開啟了美國歷史上一段最痛苦的黨爭時期。這些爭議的核心就是軍隊的規(guī)模問題。
由亞歷山大·漢密爾頓領(lǐng)導的聯(lián)邦黨希望能夠利用這次與法國的戰(zhàn)爭危機,建立一支歐洲式常備軍,這支軍隊的目的更多地是壓制內(nèi)部分歧,而非抵御外敵入侵。漢密爾頓,以及非聯(lián)邦黨人華盛頓和亞當斯,認為由杰斐遜領(lǐng)導的民主共和黨對政府政策的反對是非法的,甚至是有叛國性質(zhì)的——這一態(tài)度催生了后來的《外僑法》和《煽動叛亂法案》。
1798年7月,聯(lián)邦黨人控制的國會對龐大的擴軍計劃投票,最終批準新建一支一萬人的常備陸軍和三萬人的民兵隊伍。25對于亞當斯總統(tǒng)和其他的聯(lián)邦黨人領(lǐng)袖來說,如果希望這支軍隊能可靠地穩(wěn)定國內(nèi)的局勢,那么對這支新部隊的軍官任命就決定了這一政治決策是否“明智”。作為積極的政治家,亞當斯和他的朋友們都意識到擴軍會帶來許多任免權(quán)力。但是聯(lián)邦黨內(nèi)部分裂成了漢密爾頓的聯(lián)邦黨和亞當斯的支持者,權(quán)力的爭斗即將開始。
亞當斯委任華盛頓為新部隊的司令,頭銜是中將。華盛頓不愿意結(jié)束退休生活,所以只行使一部分職責,并堅持要求在戰(zhàn)爭真正開始前待在弗農(nóng)山莊。這一決定意味著新部隊的第二指揮官將獲得部隊的實際控制權(quán)。此后的一系列密謀很快將亞當斯和華盛頓卷入了有關(guān)漢密爾頓的爭議中。最終華盛頓以辭職相威脅,迫使亞當斯做出了丟臉的讓步——任命漢密爾頓為新部隊的第二指揮官。
這一恥辱使得亞當斯對擴軍改變了想法。結(jié)果,新軍隊的編制根本沒能達到計劃中的規(guī)模?,F(xiàn)實中,軍官團體的規(guī)模得到了快速增長,而士官的規(guī)模幾乎沒有增加。
這意味著亞當斯當時擁有很多的軍官任命書,很多人都熱切謀求任命。很自然地,聯(lián)邦黨人獲得了其中最大最好的部分。華盛頓設(shè)立了委任標準。他提議最優(yōu)先考慮在獨立戰(zhàn)爭中表現(xiàn)積極的老兵,其次考慮“那些有著良好家世、受過博雅教育并有強烈榮譽感的年輕紳士”。華盛頓告訴亞當斯,絕不該委任“那些明顯對自己的政府有敵意的人,他們肯定會蓄意在軍隊里制造混亂”。
于是亞當斯開始排除那些被懷疑支持民主共和黨的申請人,做法激烈,就連漢密爾頓也認為他走得太遠。漢密爾頓認為,至少應該允許一些低級軍官是來自反對派的?!岸沤^一切反對黨申請人的希望,只任命某一個黨的申請人,這顯得很不明智。軍隊,尤其在年輕人的印象里,是一個激發(fā)報國熱情的地方,有責任心的人應該被招募。”26換言之,如果獲得軍官任命,年輕、有前途而且有才能的民主共和黨人也可以脫穎而出。
亞當斯基本上忽略了漢密爾頓的看法;大量的任命被授予聯(lián)邦黨人。這些被任命的軍官都是虛職,但是他們的政治立場在民主共和黨人心中引起了恐懼,民主共和黨人開始在一定范圍內(nèi)談論即將到來的聯(lián)邦黨恐怖政治。
把軍隊裹進政治,并用軍官任命作為權(quán)力籌碼,這都注定會對梅里韋瑟·劉易斯產(chǎn)生決定性的影響。這種影響是從一次升遷開始的。1799年3月3日,他升為中尉,并負責在夏洛茨維爾的征兵工作,這一任命肯定令他的母親很高興。
在亞當斯下定決心忽略國會增加數(shù)千名士官的決議后,劉易斯的征兵工作結(jié)束了。他于1800年被派駐底特律,在那兒加入了由朋友克萊本上尉指揮的連。這一年正好是總統(tǒng)大選年,由杰斐遜和亞當斯競爭。劉易斯熱情地參與政治辯論,至少有一次,他和聯(lián)邦黨官員進行了激辯,用他民主共和黨的論點壓倒了——至少他自己覺得是——“聯(lián)邦黨人”。27
很快,他成為了團軍需官。這是由國會于1799年3月批準的新職位,是擴軍計劃的一部分。杰斐遜在此后曾提到,他得到這一任命是因為“在需要規(guī)矩和忠誠的地方,他總是首先被人們想起”。28
對于劉易斯而言,這是一個非常理想的職位,主要有兩個原因。第一個原因是私人原因:他的職責允許他真正隨心所欲地漫游。第二個原因是政治原因:這種漫游讓他有機會結(jié)識廣泛散布在西部的軍官,了解他們的政治觀點,這些知識在將來都會成為他的財富。
他在西部和俄亥俄河兩岸流域——辛辛那提、韋恩堡、萊姆斯通、梅斯維爾、奇利科西、惠靈——漫游,交通工具是一條21英尺長的平底木船或內(nèi)河平底貨船,還有一條獨木舟。他在西部的河流上學習了水手的技巧。他騎著馬,帶著大量的紙鈔——而非笨重的硬幣——穿過荒野,前往俄亥俄南部的堡壘。他一直做著包括調(diào)動、擅離職守、逃兵、征兵在內(nèi)的內(nèi)容廣泛的記錄。他開始因為縝密、準確和誠實而享有聲譽。
1800年12月5日,劉易斯晉升為上尉。同月,各州選出了他們在選舉人團里的代表。1801年2月,這些代表制造了一場政治危機:選票統(tǒng)計的結(jié)果是杰斐遜和他的競選搭檔、來自紐約的阿龍·伯爾各獲得73票,亞當斯獲得65票。這一票數(shù)相同的結(jié)果,將決定權(quán)交到了眾議院手里,而聯(lián)邦黨人控制的眾議院決定支持伯爾。選舉再次陷入僵局。換言之,聯(lián)邦黨人不愿意接受美國人民選擇了杰斐遜這一清晰的事實。
當時的黨爭非常嚴重,聯(lián)邦黨人非常討厭并害怕杰斐遜,以至于準備將國家交給阿龍·伯爾。如果他們成功地使伯爾成為總統(tǒng),幾乎可以肯定的是,就不會有今天的共和。幸運的是,漢密爾頓足夠聰明和誠實,意識到杰斐遜是一個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的選擇。他利用自己的影響力,打破了僵局。在1801年2月17日的第36輪投票中,杰斐遜當選為總統(tǒng),而伯爾被選為副總統(tǒng)。
那是一個有著相當多激進言論的時代。據(jù)聯(lián)邦黨中那些危言聳聽的人說,他們害怕的是“毫無價值、不誠實、貪婪、卑鄙、冷酷和不虔誠會成為主流”。29這些情緒化的觀點促使亞當斯采取了激進的手段。3月3日,在杰斐遜就職典禮的數(shù)小時前,亞當斯發(fā)出了他著名的“午夜法官任命”,將聯(lián)邦黨背景的法官大量安插進聯(lián)邦法院系統(tǒng)。還有一件不太有名,但是至少對民主共和黨人來說同樣令人憤怒的事情是,亞當斯任命了87名軍官,填補了六個永久編制的團里的空缺。被任命的軍官幾乎都是聯(lián)邦黨人,這確保了軍隊——如同法院一樣——在未來的數(shù)年里依然由聯(lián)邦黨人主導。30
或者說,至少亞當斯希望是這樣。但杰斐遜總統(tǒng)有其他的想法。為了實施這些想法,杰斐遜向他的鄰居、第一步兵團的梅里韋瑟·劉易斯上尉求助了。
- 指土地的非業(yè)主不經(jīng)原業(yè)主同意,持續(xù)占用對方土地超過一定的法定時限后,原業(yè)主的訴訟時限即終止,該占用者可以成為該土地的合法新業(yè)主,不必付出任何代價?!g注
- 與后面多次出現(xiàn)的“肖松尼族”并非同一部族?!幾?/l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