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機轟炸下的高小階段

1940年初，大哥為支援抗戰(zhàn)，為全家每個人買了一份中央儲蓄會發(fā)行的彩票。結果，“天上掉餡餅”，正巧落在大姐頭上——她中了頭等獎，獲得一筆獎金。這樣，大哥的經(jīng)濟狀況明顯改善，就決定把我從故鄉(xiāng)接到省會昆明念高小。當時的昆明，經(jīng)常跑警報（預行、空襲、緊急三個等級）。日本零式飛機的飛行員十分囂張，欺我防空力量薄弱，不僅低空轟炸，而且低空掃射。我多次目睹日機施虐之后留下的慘景：倒塌的房屋、暴露街頭的尸體以及痛不欲生的哭訴者。這些慘不忍睹的場面，成了我終生難忘的記憶。

為了躲避轟炸，大哥把我轉移到離昆明市區(qū)數(shù)十里的呈貢縣桃園新村恩光小學上學，那里居住著我的一位中年表姐。我在她家吃住，大哥每月為我支付給她生活費。恩光小學的學生，大部分是西南聯(lián)合大學（由北大、清華、南開三校聯(lián)合組成）教職員的子女。記得，聯(lián)大著名教授潘光旦先生經(jīng)常來我?？赐呐畠海ㄎ业耐嗤瑢W潘乃穆），每當我看到潘教授撐著雙拐、艱難行走的情景，就不由自主地產(chǎn)生敬佩之感。想不到，二十多年后，這位德高望重的潘教授在“文革”中活活地累死在中央民族學院“牛鬼蛇神”的勞改場地。

從1942年起，日本飛行員的囂張氣焰收斂了。美國陳納德將軍率領的“飛虎隊” （后改名為美國第14航空隊）來華助戰(zhàn)，在昆明上空多次與日機激戰(zhàn)。每當空戰(zhàn)時，我們這些小學生，不顧危險，興高采烈地觀看日機被擊傷、擊落的狼狽景象，真是大快人心。“飛虎隊”飛行員狠狠地教訓了日本人，為我們報了仇。多年后，我在一篇有關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的文章中獲知這樣一件事：斯大林在美英蘇三巨頭會議上對丘吉爾說，你我二人只是在被德國攻擊的情況下應戰(zhàn)，羅斯福卻是在未受德國攻擊的情況下助戰(zhàn)，可見，羅斯福比你我二人更值得被尊敬。

幾年前，我在電視里看到幸存的“飛虎隊”飛行員來華，參加抗戰(zhàn)勝利慶典的畫面，又勾起少年時在昆明觀看空戰(zhàn)的鮮活記憶，不由心潮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