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壞是個游戲

有一天傍晚，上帝經(jīng)過美洲平原時，聽到兩個行走的男人在爭論。

彼特說：“做好人難?！?/p>

西蒙說：“做壞人難?！?/p>

彼特說：“一個人做一件好事不難，難的是一輩子做好事。一個人一輩子做好事雖然很難，但難上加難的是，做了一輩子好事的同時，你還不能做一件壞事?！?/p>

西蒙說：“這有何難？你們好人每做一件好事，就有人喝彩，就有人獻(xiàn)花，就給你最高的榮譽(yù)；于是你名聲也有了，社會地位也有了，優(yōu)厚的待遇也有了……這樣的好人誰不愿意做?。∧南裎覀儔娜?，做每一件壞事都那么難，所享受到的‘待遇’是：輕則人人喊打；重則鋃鐺入獄，掉腦袋。那都是腦袋別在褲腰上過的日子，今天都不知有沒有明天呢！”

彼特說：“那你干嗎不做好人呢？”

西蒙說：“我是想做啊，但是我能嗎？”

彼特說：“這有什么不能的？就像東方人所說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p>

西蒙說：“當(dāng)天下人都知道你是個壞人時，你還有做好人的權(quán)力嗎？我曾經(jīng)想給乞丐一張大鈔，結(jié)果卻被揍了一頓，人們都認(rèn)定我手上的大鈔是從乞丐那兒搶來的。我曾經(jīng)想幫一個迷路的小姑娘找回家，結(jié)果就進(jìn)了局子，連小姑娘都說我是好心的，但警察堅決不信。所以，一個壞人去做好事是十分可笑的，好人會懷疑你耍陰謀，壞人則嘲笑你傻逼?！?/p>

彼特說：“開始可能是這樣，但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你只要堅持做下去，總有一天人們會明白，你已經(jīng)是一個好人了?？墒俏覀兒萌四?？一旦被人們固定在某個模式里面，你不知道活著有多累?。∧悴荒芏嘧咭徊铰?，因?yàn)槟闶莻€好人；你不能多說一句話，因?yàn)槟闶莻€好人；你不能這個，你不能那個……反正你什么都不能，因?yàn)槟闶莻€好人?；蛟S你會說，但是你有掌聲、鮮花、榮譽(yù)和名聲啊。但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還不抵這平原上的空氣來得實(shí)在呢。這空氣你不呼吸是要死人的，但那些玩意頂個屁用！”

西蒙說：“聽你的口氣，倒是挺羨慕做壞人的?！?/p>

彼特說：“也不能這么說。我從小就羨慕好人，但做了半輩子好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厭倦了；有時候想想做壞人也不錯啊，至少做壞事時一定很刺激、很痛快、很享受吧。如果我是個壞人，我頭一個就把卡拉揚(yáng)宰了，那該多帶勁啊！”

西蒙問：“卡拉揚(yáng)是誰？”

彼特說：“鄰居，他常常拿我是個好人的名頭來欺詐我，而我又因?yàn)樽约菏莻€好人而不得不被他欺詐。都說邪不壓正，可為什么現(xiàn)實(shí)生活中，好人往往受盡壞人的欺侮呢？”

西蒙笑道：“我跟你換一下就好了，我倒很想嘗嘗被人欺詐的滋味?！?/p>

上帝在前面的一棵大樹下等他們，勸他們不要往前走了，各自回家吧。

彼特說：“我已經(jīng)沒有回頭路了，我把卡拉揚(yáng)殺了。”

西蒙大吃一驚：“啊……”

上帝豎起左手，點(diǎn)了一下，他的手掌上立即出現(xiàn)了卡拉揚(yáng)在家里吃晚飯的情景。

上帝說：“卡拉揚(yáng)并沒有死，你也并沒有殺了他；那是你日夜想殺他，想久了就信以為真的了。你現(xiàn)在回去，還可以做一個從前的你。如果你現(xiàn)在跟西蒙走了，那就真的成了壞人，一世英名就毀于一旦了，到時候后悔都來不及?！?/p>

彼特猶豫了。他可不想再受卡拉揚(yáng)的氣。

上帝說：“這樣好了，我把西蒙的心智給你，因?yàn)樗兄龊萌说膹?qiáng)烈愿望，但還沒有擺脫壞人的習(xí)性；而你的心智則給西蒙，因?yàn)槟悻F(xiàn)在渴望做個壞人，但本性還是個好人。這樣從外表來看，彼特還是彼特，西蒙還是西蒙；但實(shí)質(zhì)上，彼特最終將成為一個壞人，而西蒙最終將成為一個好人。到你們再次見到我時，就可以判斷是做好人難還是做壞人難了?！?/p>

彼特又猶豫了。他小心地問上帝：做了壞人，那我死后還能進(jìn)天堂嗎？

上帝說：“壞人只有下地獄，好人才能上天堂。但我可以保證，你能上天堂?！?/p>

彼特問：“為什么？”

上帝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于是，上帝給他們互換了心智。

一年后，彼特又見到了上帝。他把卡拉揚(yáng)殺了，也因此而償了命。

上帝讓彼特低下頭去，看到他生前所在的鎮(zhèn)子。人們都在談?wù)撍?，傳頌他的功德；都說他是個好人，完全是被卡拉揚(yáng)逼急了，才這么做的。人們替他惋惜，也希望他的兒女得到好報。

上帝說：“這就叫好人有好報。你做了大半輩子的好人，人們還是保全了你好人的名聲。這也是你能夠上天堂的真正原因。”

彼特問：“那西蒙呢？”

上帝說：“他現(xiàn)在生活得很好?！?/p>

彼特問：“那他現(xiàn)在是好人了嗎？”

上帝說：“現(xiàn)在還不是，等到他八十五歲上天堂時才是?！?/p>

彼特又問：“為什么他能活那么久？而我才活了一年多?！?/p>

上帝說：“是啊。現(xiàn)在你們都知道做好人難還是做壞人難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