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戈說，坐下。你用不著這樣。別裝道德良心。當(dāng)今沒有君子。君子在古代就已經(jīng)死完了。秀秀的這類事你難道沒聽說過嗎？請別說你沒逛過那種地方。秀秀就是你在那種地方見到過的那種女人。為了能在這個(gè)城市中留下來。為了能生活得更好一點(diǎn)。不是所有的妓女都放蕩，特別是秀秀這種迫于生計(jì)的女孩子。她就是被那些男人羞辱蹂躪時(shí)，也還是那么美，甚至那么圣潔。一種悲劇的憂傷的疼痛的美。我就是這樣銘記她的。她也笑，也打情賣俏，想得到更多的錢，但就是她風(fēng)情的時(shí)候，也是那么純真。后來我去衛(wèi)生間。秀秀竟也跟了進(jìn)來。猜她要做什么？她在等我。她看見我后立刻就跪在了我腳下。我被嚇壞了。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她要我為她做什么。秀秀流著眼淚，說帶我走吧。說她剛才聽到了我有一家工廠，需要制衣女工。她說她從小就會(huì)縫衣服。她還說，帶我走吧，求你了。秀秀睜大眼睛祈求著我。那么可憐。那么真誠。讓人不能不動(dòng)心。我叫她起來，她不肯。她說她從山里來，什么臟活累活都能干。她說收下我吧，帶我走。她說她已經(jīng)受盡了天下的苦，男人的苦，她求我?guī)退撾x苦海，過一種像樣的人的生活。她的要求多可憐，僅僅是一個(gè)像樣的人的生活，就讓她付出了多么慘痛的代價(jià)。她就跪在那里，求著我。她甚至抱住了我的腿，說她從此愿意為我做牛做馬。喬，你在聽嗎？馮戈走向喬?？粗?。用手去摸喬的臉，問，你哭了？

喬推開馮戈?？粗巴狻ｑT戈卻從他的身后抱住他，溫柔地親著他的脖頸。

她說好了好了，你看你就像一個(gè)孩子。要不要一只煙？你的這神情讓我想起少年維特，或是阿芒。總之都是這樣的，你們受不了了，矛盾了，思想在激烈斗爭，覺得自己受到了傷害。你們不能忍受自己所愛的，是早被別人玷污了的，也是被社會(huì)拋棄的，被人群所不齒的。多么悲哀。你們撿起并視為珍寶的，原來是最最污穢的破爛。這就是悲劇。悲劇的力量。把最美的撕碎給人看。聽到過這樣的至理名言嗎？把最美的撕碎給人看。我就這樣冷酷地撕碎了美，給你看，讓你知道秀秀究竟是一個(gè)怎樣的女人。這是你遲早要面對的。我不想讓你總是蒙在鼓里。那樣對你不公平。我們是在規(guī)則中競爭。我希望你能在真相中做出你的選擇。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