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緒論(1)

馬克思《歷史學筆記》與19世紀 作者:林國榮


——民主與19世紀中晚期歐洲史學中的方法論和認識論問題

卡洛·安東尼(Carlo Antonio)在評價19世紀的歐洲思想狀況時,這樣寫道:“人們把19世紀稱為"歷史學的世紀"?!\然,18世紀也有偉大的歷史學家,但19世紀的歷史學家與這些前輩有明顯的區(qū)別,因為他們清楚歷史的當下價值。他們不只培育出一種著述類型,而且提出了他們民族生活中的問題。他們意識到歷史發(fā)展的連續(xù)性,在這一點上,他們超越了激進革命的抽象觀念,特別重要的是,他們知道如何從幾百年的歷史遺產(chǎn)中開掘出活躍的現(xiàn)實性——不管這種現(xiàn)實性是好是壞。所有這些人都是熱情的愛國者,他們從歷史研究走向政治生活,進入政府。在18世紀,塑造公共輿論的是"哲人";在19世紀,繼承這一職責的是歷史學家,他們的著作通常就是宣言書。撰寫一部偉大的歷史著作通常足以使人有資格成為政府首腦,而重要的政治黨派通常又與重要的歷史學派是同一的?!怯捎跉v史學意識到自己的使命,我們才稱這個世紀為歷史學的世紀?!?9世紀同樣也是工業(yè)革命在全歐洲收獲廣泛成果的世紀,事實上,自法國七月王朝建立之后,“1789觀念”就已經(jīng)開始淡化為黨派性議會政治的日常憲政操作,呈現(xiàn)為一系列純粹技術性的問題,喪失了傳統(tǒng)的理想主義和自然法訴求;換言之,在工業(yè)革命的巨大成果之中,法國大革命已經(jīng)不再是困擾整個歐洲的核心問題。真正的核心關注是在切實的現(xiàn)代意義上如何推動發(fā)展,讓民族和國家同迅猛發(fā)展的經(jīng)濟、科學和技術保持一致。18世紀由哲學家們宣布的基于自然法理想的進步觀念,在19世紀為一種更務實的觀念所繼承,這就是實證主義和達爾文的進化論所激發(fā)起來的社會進步觀念。另一方面,1848年席卷歐洲的革命浪潮,盡管帶有雨果式的浪漫主義成分,但也給歐洲的19世紀歷史圖景留下沉重的傷痛;同一時期的英格蘭憲章運動盡管以純粹政治權利方面的收獲而告終,但運動中提出的嚴厲而不失理由的經(jīng)濟要求,也同樣使英格蘭的開明統(tǒng)治階層蒙受著社會良心的巨大譴責。盡管發(fā)生在19世紀中葉的上述兩場大規(guī)模社會—政治運動都失敗了,但毫無疑問,以工人和農(nóng)民為主體的歐洲社會底層在質(zhì)疑著19世紀的社會結構,特別是當這種質(zhì)疑是基于歷史理由,而非自然法理由的時候,就不能不引起人們嚴肅的反思;而且,這種質(zhì)疑有著恒久的力量。正如馬克思理論的基本思考所論斷的那樣,當形式無法再容納內(nèi)容的時候,形式本身只能被攻破。佩里?安德森(Perry Anderson)為19世紀中晚期歐洲的基本社會結構勾勒出一副出色的總體圖景,他寫道:“從歷史上說,資本總是限制死了工黨主義所掌控的領域。……統(tǒng)治者們表面上一直采取守勢,但從19世紀后半期起他們就不再這樣做了,而是理性地整個把工人階級要么看成是一種巨大的威脅,要么看成是十分的無助。當工黨在20世紀將其基本的政治主張具體化時,國家的統(tǒng)治者們大體上對它還是持歡迎態(tài)度的,并不夠理性地認為它本質(zhì)上是安全的,潛在地說還是有益的——就像它在1914年匆匆表白的那樣。因為,這種天性恭順的、可敬的政治主流文化所缺乏的,正是一種真正的獨立精神。因此,最終鑄就了今天這種類型的社會和國家的改革,也極少是它主動爭取的結果。最典型的是,這些改革或者是某個折中方案,即特權階級之所以接受這些改革,是因為它們保證了作出妥協(xié)抑或是從該階級開出的條件中作出了選擇;或者是某種防御性措施,即代表特權階級的政黨已經(jīng)調(diào)過味道的或者出于同情而采取的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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