撥通了消防電話報火警以后,看著火光沖天的現場,我在想這通電話還有沒有意義。我拿出手機,與著火的房子自拍了幾張合影,以作留念。急忙趕來的消防車??吭跇窍?,消防員、圍觀的群眾站滿了街道。
我擠出人群,找了個空曠的地兒,一個人安靜地坐在馬路對面的護欄上,看著自己房間里冒出的濃煙,消防水柱四射,水泥地上都是烏黑的水漬。
三胖卷著褲腿走過來,在我身邊坐下。他欲言又止,可能是想安慰我?guī)拙???粗鵀鹾诘拇皯?,他的嘴里嘖嘖嘆息,我知道他想笑。他忍了好久,問:“都燒焦了,煳了,怎么回事兒?”
看著他那雙綠豆大小的眼睛,故作驚訝的樣子,我沒有心情跟他說話,臉上沒有絲毫表情,雙眼只是盯著忙碌的消防員,搖了搖頭。
他繃緊了那張老謀深算的臉,撲哧一聲笑了,他竟然在沖著我笑。他繼續(xù)追問:“我就知道,一定是你小子亂扔煙頭?”
我說:“不是?!?/p>
他撓了撓鼻子,想了想,問:“電磁爐壞了?”
我說:“不是。”
他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我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把自己嚇成了這樣。
他說:“我操,哥們兒,不會是你自己故意點的吧!”
我匪夷所思地看著他,看著他那張幸災樂禍的爛臉,青春痘與痘疤相互擁擠地聳立在那張肥膩的臉盤兒上。這哥們兒表里如一,簡單而愚昧的腹黑,他這是鐵了心要爛出一個人渣的新高度。
我氣兒不打一處來,不解地問:“我看上去有那么愚蠢嗎?”
三胖撓著頭,實在想不出來。我們倆一起看著火光逐漸地變暗。
他終于放棄了,問:“那為什么?”
我說:“忘關煤氣了?!?/p>
我剛說完,屋子里傳出來“咚”的一聲巨響,整層樓房頃刻間倒塌。三胖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眼睛里含著淚水,我知道他有話要說。在接二連三的爆炸聲中,他說什么我沒聽清楚,一只烏黑的冰箱被炸了出來,破窗而出,落在離我們不遠的位置。冰箱是我的,是我從二手市場買回來的。三胖懊惱地緊握著拳頭,氣喘吁吁地揪住了我的衣領,我最討厭別人揪住我的衣領,我的襯衫是下了血本買的,雖然臟了點兒,但也是牌子貨。我試著掙脫他的手??┲ㄒ宦暎瑹沟谋溟T脫落下來,冰箱里冰凍著一條女人的紅色蕾絲內褲。
三胖看見那條硬邦邦的內褲,似曾相識。他再三確認,之后,松開了我的衣領,沖進了廢墟里。
在滾滾的濃煙中,三胖灰頭土臉地拎著一把菜刀沖了出來。我躲進草叢中藏起來,看著他夾著人字拖,呱嗒呱嗒地走在大馬路上,四處尋找我的蹤影。鋪天蓋地的塵埃并沒有擋住他那張缺德的嘴,他邊走邊破口大罵:“魯Sir,我日你八輩祖宗?!?/p>
直到他消失不見,我的腿也蹲麻了。從草叢里爬出來,我一個人走在街道上,不知道該何去何從。在這個都市里,沒錢、沒工作、沒愛人,當然更沒有前途。我的未來、明天又會在哪里?想到這個問題,我要面臨一個更嚴峻的問題——活在當下,就是今天晚上應該睡在哪里。當我一無所有的時候,我發(fā)現了我人性中的另一面——幽默、樂觀,那種卸下了負擔之后的輕松。
我想到了一個人,李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