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勞的一天之后,我拖著身心疲憊的步子回到家中。在房東催繳房租之前,我還有一個月的時間,這時,我真有點兒慶幸房租是押一付三的季付了,我的錢包如月光一樣皎潔,被偷的時候跟新買的一樣。我沒有任何挽留和惆悵,取光了銀行卡里的余額,一半的錢買了泡面、雞蛋和一包狗糧,萬一大咪回來,被餓死了,那就是我的責任。
我還有一張信用卡,是工作的時候辦理的,每當我想起這張卡可以透支五萬塊錢,就有一種想攜款潛逃的沖動。很長一段時間里,這張卡里的錢總是進進出出。幾年前不知道哪個孫子四處散播謠言,鼓吹世界末日即將來臨,這個謠言造成的后果是世界末日沒來,我的末日卻如期而至。
2012年的冬天,記得是在12月21日,傳說中的世界末日就要來臨之際,我一次性刷爆了信用卡,某一段時間里長期保持著借貸關(guān)系,還款日期總是要拖延幾天,誰又會知道幾十天以后會發(fā)生什么事情呢?遺憾的是,幾十天以后什么都沒有發(fā)生,我依然要面對著銀行催促還款的電話,電話里那個充滿磁性的聲音用法律的武器脅迫我繳納欠款。我想過潛逃到國外去,但回頭想想,有出國的錢,也就不用潛逃了;又或許藏匿在某個村莊里,最好連電話都不通,從此改頭換面,隱姓埋名。在房間里憋了一個禮拜后,我覺得這事兒越想越?jīng)]譜,饑腸轆轆,口干舌燥,處處都在提醒著我,這樣下去姓沒隱,名沒埋,我就要直接被埋進土里了。我的人生應該還有機會,我決定打電話借錢。但我打遍了手機上所有的號碼,借到的錢卻寥寥無幾,加在一起還不夠繳電話費。
月底的時候,我廉價變賣了房東的液晶電視、冰箱和微波爐,以及房間里能移動位置的所有家具,緩解了一時之急。我擺脫了銀行,卻沒能擺脫房東,我用了兩年的時間才還完欠房東的債,從廢舊市場買回那些發(fā)霉的家具。
或許我應該去找一份工作,除了賣保險、售樓之外,做一個文字編輯也不錯。雖然中文系畢業(yè)后,除了睡中文系的小女生,我跟“中文”兩個字已經(jīng)沒有任何的關(guān)系了。工作以后,除了維持生計,我還可以有更多的時間死皮賴臉地逗留在北京這座城市里,只要待在這里,就有可能會找到大咪。我跟大咪共同的特征就是方向感不強,我相信以它的智商很難走出這個城市。
盡管在賣保險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知道這個城市有多么的危險,多么的生猛,但我從來沒有想過離開這座城市,而現(xiàn)在我竟然萌生了這種念頭。這些年里我都沒能說服自己給自己買一份保險,事實上我的薪水根本買不起保險,但也要考慮進去。我的上一份工作是售樓,看著那些攀升的數(shù)字,我精確地意識到自己這輩子可能都買不起“一席之地”。于是我做了一個決定,無論春夏秋冬,我的床上都沒有鋪過席子。
第三個月的時候,我意識到大咪可能遭遇了不測。每一天,我都會去一家陌生的狗肉館,看著那些無助的流浪狗瞬間倒在血泊之中,那股刺鼻的血腥味兒讓人無法想象,吐得我雙眼翻白,卻始終沒有嗅到大咪的味道。
沒有大咪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難熬,我?guī)状萎a(chǎn)生了幻覺,覺得房間里似乎傳出了大咪的叫聲。幾次從睡夢中驚醒,看著空曠的房間,我感覺狗叫的聲音好像是從隔壁的房間里傳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