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兩邊黑茫茫的開闊地夾著一條筆直的鄉(xiāng)鎮(zhèn)公路直通香山腳下。夜幕下，公路照明不足，綠色寶馬的車身隱沒在黑幕中，雪亮的尾燈轉(zhuǎn)瞬迷失，飛馳沖下坡道。

夏克明讓曹劍關閉大燈，遠遠地尾隨著綠色寶馬。不多時，右前方出現(xiàn)了一片亮點。

“快開，跟上去，就是那片小區(qū)?！毕目嗣髡f。

長城SUV猛然提速，馳入向下坡道，兩人眼前豁然一亮。小區(qū)氣派的歐式大門吊掛著串串彩燈，最前面的紅色凱美瑞和寶馬右轉(zhuǎn)燈相繼閃動。

“頂著寶馬的屁股跟進去?！毕目嗣髡f。

門衛(wèi)控制的不銹鋼欄桿緩緩升起，三輛車魚貫駛入。

黑暗中，夏克明看著小個子摟著姚珍愛上了一幢聯(lián)排別墅的臺階。曹劍張著大嘴，仍然傻呆呆地望著——屋內(nèi)亮起了燈。

“走吧！還想進去當調(diào)料？”夏克明問。

曹劍唉聲嘆氣地開車出了小區(qū)，欄桿在車身后落下的時候，夏克明的手機又收到了?？偟亩绦叛垺?/p>

這一次，兩人赤身相見。頂似穹廬靜謐空曠的浴室里，幾個白衣侍者垂手立于彩釉墻磚拼繪的巨幅伊甸園壁畫前，一汪藍色的池水旁，裸體的夏克明正四處張望。

異形曲轉(zhuǎn)的水池盡頭是一座怪石嶙峋的人造莽山，透過鋸齒獠牙般的山洞口，牛總躺在里面暗處的沖浪按摩床上正向他揮手。

他蹚過齊腰深溫熱清澈的池水進入洞口。?？偽⑽⑵鹕?，指指旁邊的按摩石床。夏克明手臂前伸，觸摸黑色感應器上猩紅的亮點，躺入水中的石床，立刻享受到石床分布的氣孔里急速噴射的水柱對周身沖震的愜意。

“夏老弟，來過這兒嗎？”牛總問。

“剛有錢時經(jīng)常來。”話一出口，他頓感有些唐突無禮。

光線即使暗淡，夏克明也能察覺到他臉上顯出了慍色，牛總重又安穩(wěn)地躺下，浸泡在水中。高高隆起的大肚皮似圓圓的鍋底凸顯在水面上，活像沸水中仰面浮起的牛蛙悶聲不響地隱忍著。

十幾分鐘后，他們穿著寬大的浴服，趿拉著拖鞋坐到了昏暗的餐廳里。而在更衣時，夏克明注意到牛守禮盯著自己的屁股露出專注驚詫的目光，頓時升起一絲隱隱的不快，即便此刻，仍像余煙縈繞揮之不去。

“夏老弟，能幫個忙嗎？”?？偞曛『蠹t彤彤的大臉誠懇地問。

夏克明不免警覺地放下筷子輕聲說：“有話直說，別客氣?！?/p>

?？傂α耍c點頭道：“幫我做黃金杠桿交易，我出50萬，賺了對半分，賠了對半擔?！?/p>

“賺了我分六成，賠了你自己擔?！毕目嗣髡f完，繼續(xù)啃著油亮的燒鵝腿。

“我沒聽錯吧？”?？偵献齑捷p微抽搐了一下。

“如果對一般的俗手，牛哥開的條件夠肥，但對我這樣的，就有點瘦了。而且你的本金太小?！?/p>

“夏老弟，我是體制內(nèi)的人，不怕你笑話，這點錢還是我一張張?zhí)撻_發(fā)票攢的呢。你不能和我做生意，我說了你是幫我忙。”?？傉f。

夏克明笑了，想到?？倳臍馀蓤雒?；喝著比金子還貴的普洱茶；拉著警笛的奔馳；再看看現(xiàn)在面前有點低三下四的他——敢情是個空心大蘿卜。

“好，牛哥，就按你剛才說的?！?/p>

?？偟男δ樳€未完全展開，桌上他的手機就響了。

“回什么家？我和一兄弟正談事呢?！迸？傉f完，拿出根牙簽銜在嘴里，電話里傳出模糊的女聲。

“行啦，行啦！”?？倰鞌嗔耸謾C。

夏克明突然隱約覺著?？偟穆曇舸_實似曾相聞。

“我老婆，煩人?！迸？傔呎f邊拿過大扎的鮮榨橙汁倒進杯里。

與此同時，夏克明的手機屏亮起藍光，顯示出：米安琪。鈴聲才響，他抓起來就接通了。

“明天中午有時間嗎？”米安琪直白地問。

“有，……”

牛總瞇起眼睛，好像也在留意地聽著。他不自覺地向后仰了仰身。?？偪粗α诵?。

“聽我媽說，你還沒結婚？”?？倖?。

夏克明放下電話，“沒人要?！?/p>

“有錢、年輕、一身的武藝，你就玩吧，小心玩出火來?！?/p>

這次兩人端著杯子愉快地笑起來。特別是夏克明想著明天和米安琪的約會，笑得特別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