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無志，非人也。但君子用心，有所準行[1]，自當(dāng)量其善者，必擬議而后動。若志之所之[2]，則口與心誓，守死無二，恥躬不逮[3]，期于必濟[4]。若心疲體懈，或牽于外物，或累于內(nèi)欲，不堪近患，不忍小情，則議于去就[5]。議于去就，則二心交爭。二心交爭，則向[6]所以見役之情[7]勝矣！或有中道[8]而廢，或有不成一匱而敗之[9]，以之守則不固，以之攻則怯弱；與之誓則多違，與之謀則善泄；臨樂則肆情[10]，處逸則極意[11]。故雖繁華熠耀，無結(jié)秀[12]之勛；終年之勤，無一旦之功。斯君子所以嘆息也。若夫申胥[13]之長吟，夷齊[14]之全潔，展季[15]之執(zhí)信，蘇武之守節(jié)，可謂固矣！故以無心守之，安而體之，若自然也，乃是守志之盛者也。

【注釋】

[1]準行：行為準則。

[2]志之所之：志向所在。

[3]恥躬不逮：以自己做不到為恥。

[4]期于必濟：以必定成功為期許。

[5]去就：去留，這里指事情的做與不做。

[6]向：以往。

[7]見役之情：被控制的情感欲望。

[8]中道：中途。

[9]不成一匱而敗之：指還沒正式開始就放棄了。

[10]肆情：放縱情感。

[11]極意：極盡己意。

[12]結(jié)秀：結(jié)出果實，指有所成功。

[13]申胥：即申包胥，春秋時期楚國大夫。前506年，伍子胥率吳軍攻破楚國都城郢，楚昭王出逃。申包胥來到秦國請求幫助，立于秦庭，嚎哭七天七夜，滴水不進，秦哀公為之動容，親賦《無衣》之詩，發(fā)戰(zhàn)車五百乘，遣大夫子滿、子虎救楚，最終楚國得以復(fù)國。

[14]夷齊：伯夷、叔齊。

[15]展季：即柳下惠。

所居長吏[1]，但宜敬之而已矣。不當(dāng)極親密，不宜數(shù)往，往當(dāng)有時。其有眾人[2]，又不當(dāng)獨在后，又不當(dāng)宿留。所以然者，長吏喜問外事，或時發(fā)舉則怨[3]；或者謂人所說，無以自免也；若行寡言，慎備自守，則怨責(zé)之路解矣。

【注釋】

[1]所居長吏：指所侍奉的官吏。

[2]其有眾人：指許多人同去拜見長吏。

[3]或時發(fā)舉則怨：指有時如果有所揭發(fā)則會招致怨恨。

其立身當(dāng)清遠。若有煩辱[1]，欲人之盡命，托[2]人之請求，當(dāng)謙言辭謝：其素不豫此輩事[3]，當(dāng)相亮[4]耳。若有怨急[5]，心所不忍，可外違拒[6]，密為濟之[7]。所以然者，上遠宜適之幾[8]，中絕常人淫輩[9]之求，下全束修[10]無玷之稱，此又秉志之一隅也。

【注釋】

[1]煩辱：指別人有求于你。

[2]托：推托。

[3]其素不豫此輩事：指平常不參與這類事情。

[4]亮：闡明。

[5]怨急：指急切間的請求。

[6]可外違拒：可以表面上回拒。

[7]密為濟之：秘密地為他想辦法。

[8]上遠宜適之幾：在上，可以避免得宜的可能。

[9]常人淫輩：平常交往行事過分的人。

[10]束修：指學(xué)生第一次拜見老師時所獻的禮物，這里代指財物饋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