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我身上還穿著帶血的外衣。
我拉上衣服,立即關上門回到自己的房間里。衣服,我需要可體的衣服。但是誰能告訴我要去看自己傷心欲絕的男朋友,然后告訴他“嗨,親愛的我敢說你從未想過還能再見到我”時,應該穿什么樣的衣服。
我猛地拉開抽屜,找出一條黑褲子、一件合適的內衣、我的牛仔褲、一雙帶條紋的短襪和一件舒適的灰色外套。我飛快地套上衣服和牛仔褲,整個人打扮起來簡直跟那天晚上一模一樣。當我站在門邊的穿衣鏡前時,不自覺地露出一絲微笑。我又審視了自己一遍。我——露西·布朗,五英尺七英寸高、12號的鞋碼(如果在生理周期可能會接近14號)、綠眼睛、還有一頭齊肩寬的長發(fā)。我知道丹一定會認出我。
當前門在我身后關上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從街道上看好像是一條普通的倫敦街道,帶陽臺的房子、精致的小前院(有些地方還能看到垃圾,另外一些鋪著沙石的路則比較干凈)、鴿子們正在啄路面上的口香糖斑痕,遠處還傳來警車和消防車的聲音,一切都很熟悉,但是我在哪兒?一位身材壯碩的男子正在穿過馬路,他的身后是一位穿著高跟鞋的女性,她邊走邊喊,“邁克!等等我!”而他卻漸行漸遠。我想追上去問問,可是我還沒來得及喊,他們就已經進了一所房子了。
線索,我需要線索,或者說誰能給我提供線索。路那頭兒有三個十幾歲的孩子,他們坐在房前的一面低矮的磚墻上,打著響指,毫無顧忌地說笑著。我盡量讓自己放松并向他們走去??粗值溃腋嬖V自己,要放松,要保持平常心。經過一輛車的時候我借著車窗觀察了一下自己的形象,我有點兒像中風后的埃米納姆。
“不好意思,”當我離那群青年比較近的時候問道,“請問這里是倫敦的什么地方?”
帶著巴寶莉籃球帽的一個男孩子理也不理我,徑自說話,“昨晚運氣好嗎?”
“不是,我……”
“你是出來拉客的嗎?”一個女孩兒說,她穿著低腰牛仔,露出穿著臍環(huán)的中腹部。
“能談談嗎?”一個男孩兒吹著口哨說。
“你這個該死的和事佬,”她說,轉頭盯著男孩兒說,“婊子養(yǎng)的?!?/p>
“請問,”我說,“能告訴我這是哪兒嗎?我想回家。”
“給我十美元我就告訴你,”女孩子說,伸出了指甲修剪得很整齊的手。
“做夢,”我嘆了口氣,“我會自己找到路的?!?/p>
當我走開的時候,他們一起大笑。當我走到街頭的時候還能聽到他們的笑聲和尖叫聲。轉過拐角后,我向著一個公共汽車站走去??戳苏九浦蟛胖牢揖尤辉诨鶢柌?。這里距離丹和我居住的西漢普斯特只有十分鐘的路程。
一輛車從街角駛來,我翻了一下自己的包,找些零錢準備坐汽車,百忙之中還瞥了一眼注釋部分。整個任務中我的活動經費是二百英鎊!不知道這些錢是從哪兒來的??赡苁菑奈业你y行卡或者信用卡里支取的,不知道我的駕照和圖書證還好用不?每一件刻有我名字的東西都可以照常運轉吧。
走一步算一步吧,我買了票上車,看來我應該讀讀手冊了。
我看著窗外,車子載著我離丹越來越近了。無論我看向哪里,看到的都是人們在走路、爭論和歡笑。他們或在小店外聚成一團,或在網吧前排隊等機器;小超市門前人來人往,人們手里的袋子中裝著鮮奶、面包和啤酒,包裹隨著他們的手腕在不?;蝿?。我看著太陽已經落到店面的屋頂上了,人們是時候下班回家了,這時候他們應該坐在電視機前,在臥室里享用美食;又或者拉上窗簾,靜享安寧??傊麄円琅f過著平凡的生活,根本什么事也沒有發(fā)生。我不是戴安娜王妃,也不是安娜·妮可·史密斯或希斯·萊杰這樣的名流。對于公眾來說我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我只是來自倫敦的露西·布朗,現(xiàn)年28歲。除了公寓里的室友之外,只有極少數(shù)人知道我又活著回到人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