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君帶著王平查看了山頂上的腐尸和山下的水井,證實了自己的說法,只是此時天色已晚,山中密林之下,一片漆黑,不適合掩埋尸體,于是商君與王平說好,他回村子里看看阮聽風(fēng)的藥汁熬制的如何,王平則在村口等待一百精兵,明日辰時一起上山。
商君趕回村子,在大帳前,看見了阮聽風(fēng),正想問他關(guān)于藥汁的事情,阮聽風(fēng)卻一臉為難的說道:“商公子,我有話和你說?!?/p>
“怎么了?”阮聽風(fēng)語氣晦澀,面色沉重,商君忽然有一種心慌的感覺。
阮聽風(fēng)微微皺眉,斟酌了一番,才低聲回道:“蕭公子好像也染上了疫病?!?/p>
“什么?!”商君大驚,一時之間腦子亂得厲害,早上離開的時候,他明明還好好的,怎么才幾個時辰,他就染上了疫病呢???!
商君顯然被這個消息震得懵了,阮聽風(fēng)解釋道:“他早上回來和我說了你們昨晚找到了瘟疫的源頭,中午的時候就開始頭暈、嘔吐,現(xiàn)在體熱不退。很有可能是在昨晚染上了疫病?!?/p>
“藥呢?”商君盯著阮聽風(fēng),叫道:“你不是有綠縊草嗎?煎藥給他服用?。 鄙叹男哪幕艁y,阮聽風(fēng)的表情告訴他,那藥或許也有問題。
阮聽風(fēng)搖搖頭,有些不敢看商君逼視的眼,久久才回道:“我已經(jīng)試過了,沒有用?!彼辶藘纱危皇歉緵]有發(fā)揮出綠縊草的作用,和他前面熬出的藥汁在藥效上沒有區(qū)別。
“沒有用是什么意思?!”心中的猜測被證實,商君忽然抓住阮聽風(fēng)的衣領(lǐng),眼睛里盡是不信,厲聲逼問道:“你不是說有了綠縊草,你就能配出藥方,治好疫病,現(xiàn)在你才和我說不行!!”三兒是為了給他送藥草才會染上疫病的,若他有什么不測,他將一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
商君顯然已經(jīng)失控,平時的溫文爾雅此時早已蕩然無存,他與蕭縱卿的友情之深,阮聽風(fēng)能理解,用力扶著商君的肩膀,阮聽風(fēng)勸道:“商君你冷靜一點。”
商君頹然的收回手,這時候責(zé)怪阮聽風(fēng)又有什么用!背過身去,僵硬的背影,緊握的雙拳顯示著他正在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阮聽風(fēng)低聲嘆道:“我今天想了一天,藥方應(yīng)該沒有問題,可能是放藥的順序出了問題,我會繼續(xù)試下去的,你別太擔(dān)心了?!?/p>
“他現(xiàn)在,在哪里?”他沒有心思聽這些,他只想知道三兒到底怎么樣了!
“在帳里?!?/p>
商君繞過阮聽風(fēng),直奔營帳,卻又在帳前停了下來,深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商君才緩緩掀開帳篷的簾子,帳子里很安靜,一盞并不明亮的油燈,只能隱隱的看清平躺在床上的人影,渾濁的呼吸,不時響起的幾聲輕咳,讓商君本來已漸漸平復(fù)的心緒再一次波動。腳下很是沉重,走到床頭,商君低喚:“三兒。”
蕭縱卿緊閉的眼忽然睜開,看清商君,立刻抓起身上的被子,捂住自己的口鼻,叫道:“你不要靠近我,我知道自己已經(jīng)染上了疫病,我不想害你也染上?!?/p>
商君看著蜷縮著身子,拼命往里靠的蕭縱卿,心里越發(fā)的酸,在床沿上坐下,商君故作輕松的笑道:“傻瓜,我身體好得很,不會染上了?!?/p>
只是起身挪到床內(nèi)側(cè),就已經(jīng)讓他喘的上氣不接下氣,蕭縱卿干脆將被單捂住頭,不愿讓商君靠近自己。商君輕扯被單,安慰道:“阮聽風(fēng)已經(jīng)在給你煎藥了,你放心,你會沒事的?!?/p>
掀開一角被單,露出眼睛,蕭縱卿瞪著商君,低吼道:“我才沒有在擔(dān)心自己,倒是你,整天跑來跑去的,才應(yīng)該擔(dān)心?!钡秃鹨鹆怂蛔〉目人?,蕭縱卿用手緊捂著嘴,不讓自己在商君面前咳嗽,唯恐傳染了他。
商君別開頭,掩下眼角的輕霧,帶著哽咽,輕聲說道:“我已經(jīng)找到駐軍的人,他們很快會把尸體掩埋了,疫病也會很快過去的?!边@些話,或許是在安慰蕭縱卿,又或許是在安慰他自己。
蕭縱卿忽然大聲喚道:“林義?!?/p>
“是,三少爺?!睅ね忾W進一灰衣男子,恭敬的立于床前。
靠著床沿,雖然說話已有些吃力,蕭縱卿仍是大聲說道:“綠縊草交給商君,全力配合他,以后他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聽見沒有。”
林義抬頭看了一眼商君,眼中的責(zé)備毫不掩飾,但是口中還是堅定的回道:“是。”
商君想要伸手?jǐn)v扶低喘不易的蕭縱卿,他卻再一次將自己埋在被單里。怔怔的收回手,商君起身,走到布簾旁,想在說些什么,卻又如此蒼白,只低低留下一句“好好休息?!彼X得自己簡直是逃一般的出了帳篷,不知應(yīng)該如果面對三兒。
阮聽風(fēng)看著商君疲憊的從帳里走出來,腳步有些虛晃,月光照在他單薄的肩膀上,顯得他越發(fā)清瘦,臉上,是看不出情緒的漠然,眼睛里流露著淡淡的憂傷,有愧疚,心疼,更多的,是自責(zé)。
跟在商君身后,幾次想要說些什么讓他寬慰,又覺得自己說什么都是枉然。
深夜的虎丘村里,兩道一前一后的身影被月光拉的很長很長。
“阮公子?!鄙叹鋈煌O履_步,轉(zhuǎn)身看向跟著他身后走了半個時辰的阮聽風(fēng)。
阮聽風(fēng)一怔,走到商君跟前,只見他此時已經(jīng)面色如常,那淡淡的溫和氣息又漸漸環(huán)繞在他身邊。阮聽風(fēng)暗嘆,好強的自制能力,他的內(nèi)心一定還在為蕭縱卿的事難過,情緒卻已經(jīng)調(diào)整好了。
商君略帶歉意的說道:“剛才是我失控了,請你見諒?!?/p>
阮聽風(fēng)輕輕搖頭,回道“商公子不需歉意,是阮某沒能做好?!?/p>
不再虛迎,商君沉聲說道:“你待會再去林義那領(lǐng)兩只綠縊草,希望你能盡快熬成能解疫病的藥汁,我與駐軍明日清晨就上山掩埋腐尸,竭盡全力盡早解決這場的疫病?!?/p>
“你放心吧,我會盡快找到熬藥的方法?!比盥狅L(fēng)忽然想到一點,交代道:“你們在掩埋尸體的時候,深度不能低于兩丈,而且一定要在下面墊上厚厚的一層石灰。”唯有這樣,才能保證那些腐尸不會在危害百姓。
“我明白了?!笨戳艘谎圻h處的帳篷,商君抱拳低首請求道:“拜托你,幫我好好照顧三兒。”
阮聽風(fēng)趕緊扶著商君的手,承諾道:“我一定會的?!敝尾【热吮揪褪撬穆氊?zé),倒是商君和蕭縱卿都是為解救這場疫病而來的仁義之士,他可沒有資格受他這一禮。
商君不再多言,朝著村口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