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東西準(zhǔn)備得很齊全,公子哥兒們席地而坐,瀟灑恣意,薄氈上擺著骰子、酒壇等物。姑娘家每人都得了一只紙鳶,遠(yuǎn)處笑聲不絕于耳,步伐輕盈,踏在青色的草地上像一只只展翅欲飛的蝶,讓人賞心悅目。
謝昌遞給宋瑜一個(gè)比翼雙飛紙鳶:“怎么不同她們一起玩?”
霍菁菁是個(gè)人來瘋,早跟別人跑遠(yuǎn)了,把她一個(gè)人留在此地。宋瑜也想過去,可惜拉不下臉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放的紙鳶都飛不起來?!?/p>
“這有什么,我?guī)湍憔褪橇恕!敝x昌拉了拉手中棉線,足夠結(jié)實(shí),身后是此起彼伏的哄笑聲。他抬頭一看,佳人早已面頰紅透,他忍著心頭的悸動(dòng),生怕唐突了她,“三娘不必在意,他們并無惡意。”
四周無高山丘陵,清風(fēng)拂起他的衣袍,更顯英姿颯颯,手臂一伸一揚(yáng)之間便見兩只依偎著的比翼鳥騰升半空。她跟在謝昌身后,目光追隨著天上紙鳶,粉面帶笑,放下拘謹(jǐn),偏頭笑意盈盈地詢問:“你可以教我嗎?”
這是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笑顏,謝昌目光一滯,將線軸放到她手中:“你來試試?!?/p>
宋瑜正要伸手去接,忽聽身后傳來重物被狠狠摜在地上的聲音,她回頭看去,譚綺蘭面露憎惡地立在距離兩人幾步遠(yuǎn)的地方。地上正是她摔在地上的酒壇子,酒水灑了一地,濃郁的酒香四溢,醉人香氣迅速彌散。
她手中端著一杯酒,大約是準(zhǔn)備拿給謝昌的。此刻,她雙目圓睜,不由分說地將酒盡數(shù)潑在宋瑜身上。
饒是宋瑜躲得快,也不免被潑濕半邊身子。
謝昌蹙眉,道:“綺蘭,你怎可如此失禮?”
譚綺蘭氣急敗壞道:“她勾引你,是她不知禮!”
她無端端給宋瑜扣了頂大帽子,真?zhèn)€是沒有禮數(shù),謝昌有些惱怒,聲音難免嚴(yán)厲:“胡鬧!”
此處的動(dòng)靜很快引來眾人目光,霍菁菁見三人劍拔弩張,忙扔下手中紙鳶走了過來,見宋瑜狼狽不堪,她一陣驚詫,忙掏出絹帕給她擦拭:“怎么了,怎么弄得這個(gè)模樣?”
宋瑜直視譚綺蘭,緩緩搖了搖頭:“譚姑娘手滑了,一時(shí)沒拿穩(wěn)酒碗?!?/p>
手滑能滑到人身上去?這話任誰都不信,她聲音清淺,隨著春風(fēng)傳入所有人的耳中。眾人恍然大悟,原來是譚家小姐故意挑事。想來并不奇怪,譚家小姐生性囂張跋扈,在場的姑娘沒幾個(gè)真正喜歡她,男子對她更是“敬而遠(yuǎn)之”。
霍菁菁狠狠剜了對面的人一眼,帶著宋瑜走出人堆:“我?guī)闳デ逑匆幌??!?/p>
兩人走到謝昌身邊時(shí),他情不自禁地扣住宋瑜手臂,讓她受了委屈,他心中也不好過:“綺蘭有錯(cuò),改日我?guī)说情T賠禮,三娘切勿生氣。”
比翼鳥掉落在遠(yuǎn)處草地,成了無人問津的物什。
宋瑜不著痕跡地抽出手,言不由衷:“我沒生氣。”
說罷便與霍菁菁一道離開,好好的一場踏春行,最后不歡而散,全因譚綺蘭一人嫉妒。
霍菁菁帶著她前往林中溪流,宋瑜薄衫濕涔涔地貼在肩頭,很是難受。
一路都有酒香從她身上飄散,霍菁菁比她還氣惱:“譚綺蘭實(shí)在過分,她當(dāng)旁人都跟她一樣下作?!?/p>
宋瑜蹲在岸邊掬水,心頭一陣氣悶,譚綺蘭讓她當(dāng)眾受辱,她何曾受過這種待遇?
她狠狠地拍擊一下水面,水花濺在臉上,睫毛上掛著晶瑩水珠,再一看已然紅了眼眶?;糨驾纪赃呉豢?,猛地站起,急急地道一句“我去那邊方便”就逃開了,宋瑜吸了吸鼻子輕嗯一聲,只當(dāng)她不會(huì)走遠(yuǎn),哪想轉(zhuǎn)眼她就消失不見了。
宋瑜在水邊蹲了許久,粉拳放在膝頭緊緊攥著。
今次事情大家有目共睹,她根本不必做什么,眾人便會(huì)將矛頭指向譚綺蘭,指責(zé)她無理取鬧??梢欢?、再而三地受辱,任誰都無法忍受,宋瑜低著頭暗想,她才不要讓譚綺蘭好過。
約莫過了半炷香的工夫,宋瑜仍舊不見霍菁菁回來,她洗干凈絹帕拭了拭眼角,正欲起身尋找,轉(zhuǎn)身的剎那卻一下子僵住了,一腳踩空險(xiǎn)些跌落溪中。
霍川正立在她幾步開外的地方,林中樹木遮擋了他周圍光陰,他一身漆黑直裰與周遭景色融為一體。宋瑜不知他是何時(shí)到來的,又在自己身后站了多久。似是聽到宋瑜慌亂的聲響,他手持拐杖向前探索兩步,面無表情。
“三妹為何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