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最少的代價取得勝利,這是謀士能發(fā)揮的最大意義,所謂戰(zhàn)術是非戰(zhàn)不可時才會派上用場,而兵家比他們這些謀士更擅長領軍作戰(zhàn)。
天欲雪,若是能下一場大雪,城里并不會缺水,但大雪之后冰寒刺骨,沒有柴火和食物,整個陽城將成為人間煉獄。
這一場雪,會讓魏國攻城計劃事半功倍,他們所付出的代價不過是幾日的糧草輜重,換一個陽城也值了。
“魏王倘若想花大代價拿下陽城,早就成功了,哪里輪得到閔遲出手?所以我猜測他可用的兵不多。我早準備好了出城的路線,你帶上親信隨從,連夜偷偷出城投奔秦國,便說魏軍攻城,陽城將少兵寡,難以抵擋,愿將城池獻給秦國,只求秦王收留?!彼螒谚鬼従徴f著,從袖中掏出一卷羊皮,遞給端陽侯,“這是路線圖?!?/p>
幸好她對閔遲還留了一手,否則此刻當真是求天不靈了。
“不能帶太多人,會引起魏軍注意的。倘若你舍不得那些美姬,就留在這里與她們同生共死吧!”宋懷瑾盯著他一字一句道。她太了解端陽侯了,他多疑,卻也善良,但善良在這世上就是一種致命的軟弱。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種軟弱,她才能有機會活到現在。
端陽侯緊緊抿唇,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才答應道:“好!”
宋懷瑾咳了一陣,聲音微帶嘶啞地道:“走吧?!?/p>
“懷瑾先生不一起走嗎?”端陽侯猶疑道。
到現在還是在懷疑她,宋懷瑾嗤笑了一聲,冷冷道:“我為謀多年自是明白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道理,這是我給自己準備的出路,今日舍了它就當是感念你收留我這些年的恩情,你倘若不愿意走,也無人相逼!”
宋懷瑾何嘗不想走,可她已經命不久矣。她在牢獄中已經病了七日,如今早已經耗盡元氣,他們是逃命,不可能舒適地坐著馬車,長途跋涉、一路顛簸也唯有一死而已。
相比那樣狼狽地奔逃而死,她寧愿更坦然瀟灑一些。
殿中響起腳步聲,宋懷瑾以為端陽侯離開了,肩膀上卻是一沉,是端陽侯將那件白色狼皮裘披在了她身上。
“今日一別,君子珍重?!倍岁柡钫\懇地道。
“保重。”宋懷瑾似有若無地一笑。
此刻的她,面如土色,全然是病入膏肓的模樣,沒有絲毫美麗可言,但端陽侯卻覺得她身上的光華耀目,任何一個傾國傾城的美姬都無法用容貌與之相比。
外面的風雪漸大,宋懷瑾孤身一人坐在偌大的殿中,看著端陽侯消失在風雪里的背影,微一抿唇。
其實閔遲這個人太過自負,想保住陽城也不是無機可乘,卻很難挫傷魏軍。倘若閔遲首戰(zhàn)慘敗,魏國必將問罪,她就是要逼得他在魏國待不下去,甚至被處死。
秦國軍隊乃虎狼之師,陽城在秦魏邊界,只需一宿,附近城池的秦軍便可趕到。魏軍在風雪里撐了數日,冬日的糧草也必然不多,秦國不會放棄這大好時機。
兵貴速,倘若魏軍進城,再攻打起來就困難得多,秦國也可能損失慘重。秦魏之仇,寸土必爭,所以她料想秦國會迅速出兵。
宋懷瑾起身,迎著風雪走了出去,對路邊凍死餓死的尸體恍若未見,徑直往城樓那邊走去。
城頭上風雪呼嘯,宋懷瑾不扶著城墻,幾乎站不穩(wěn)。
“來人!”宋懷瑾揚聲道。
她身上白色的狼皮昭示著非同一般的身份,立刻便有一名副將過來領命。
“城主府里還有些存糧,主公仁義,取出來分食吧。”宋懷瑾在風里每個字都說得艱難無比。
那副將精神一振,卻猶豫道:“可是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