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飯，他們從肯德基出來，走路到地鐵站。

楊大遠沒坐過地鐵，對這種“在地下跑的火車”充滿好奇。從地面下去的時候，面對著高高的滾動的扶梯，得意感覺到楊大遠的緊張和遲疑。她伸出手，扶了他一下，幫助他踩在了速度很快的電梯臺階上。楊大遠明顯有點重心不穩(wěn)，但是通過調整，很快就好了。

他們迅速被運送到了地下。

用紙幣在自助售票機上購票的過程，楊大遠饒有興致地在旁邊看。得意把票分給他們，走在前面，示范如何把票貼近機器，然后被放行進站。

地鐵站里有一種難聞的味道，那是隧道里的風帶來的。地下車站里，慘淡的白光照著穿梭的人們。他們站著排隊，得意說：“我媽來過幾次北京，剛開始，她很不習慣地鐵站里的這種味道，后來，多來兩次，居然能自己拿著地圖，坐地鐵和公交車出去玩了，北京很多地方該怎么坐車，她比我還熟?！?/p>

“你媽媽這幾年身體怎么樣？”楊大遠問。

“身體挺好的！就是偶爾喊頭疼，她說是因為我們還不結婚造成的?！钡靡馍裆龅聛恚f：“我媽老了！她開始不喜歡照相了，有時候變得嘮嘮叨叨，動作也比過去緩慢了一些，有時候，跟她說個什么事情，說一遍，她無法理解，再說一遍，她還是不明白，我就心急火燎，很不耐煩，忍不住沖她喊幾句，事后，我又非常后悔，覺得我怎么能這樣對待我媽？”

轟隆隆的聲音傳過來，然后是燈光照射在墻上，廣播響起，人群開始蠢蠢欲動。地鐵過來了。

他們隨人群擠進地鐵。剛開始是站著，后來有人下了車，空出來兩個座位，得意讓楊大遠和庭庭去坐。

過了一站，又空出一個座位，得意坐在了他們旁邊。

地鐵在黑暗的隧道里穿行，得意看著前方的車窗，在黑暗的背景下，它像一面鏡子。得意像是在看那面鏡子，其實，是在看鏡子里的楊大遠?？催@個禿頂，眼皮水腫，肥胖的50多歲的男人。

他就是我的爸爸嗎？她想。

那是她人生第一次注視他，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如果昨夜她如此盯著他看，一定會讓她和他都不好意思的。

得意很好奇，想進一步在他的臉上尋找一下自己的影子，遺憾的是，地鐵又開進了下一站，窗外大亮，鏡子變成了燈火通明的月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