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真是奇怪,每次李雨潺說話,喬不群的注意力總是停留在她的眼睛上,這個時候她的眼睛最生動、最傳神,仿佛她的話不是從嘴里,而是從眼睛里說出來的似的。待她的話一落音,喬不群又轉而去瞧她的嘴唇,這個時候她的嘴唇格外惹眼迷人,好像能傳情、會達意似的。
見喬不群的目光蜜蜂一樣叮在自己臉上,李雨潺有些不好意思了,害羞道:“你望著我干什么?我的臉又不是電視機,在放電視劇?!眴滩蝗哼@才回過神來,笑道:“你臉上正是放的電視劇,而且是言情劇,感人至深,叫人看了又想看?!?/p>
“我跟你說正經(jīng)的,你卻取笑我,不理你了?!崩钣赇傺b生氣,頭一甩,走了出去。
喬不群癡在桌旁,還是不知該做些什么好。好久才想起這天還沒上廁所,于是抽身出了門。恰巧瞥見蔡潤身出了秘書處,往樓道口方向走去。喬不群停住腳步,上廁所的興致也沒有了,轉身又回到綜合處,一屁股跌坐在沙發(fā)上。研究室的人哪個不知道,這段時間就數(shù)蔡潤身最忙,天天往領導那里跑。
蔡潤身沒察覺到身后的眼睛,幾步邁下三樓,瞄準甫迪聲辦公室沒有外人,身子一側,溜了進去。甫迪聲正在看機要,見了蔡潤身,合上文件夾,親切地跟他打招呼,要他坐到自己旁邊的沙發(fā)上。
蔡潤身拿屁股尖蹭著沙發(fā)邊沿,微仰下頜,迎向高處的甫迪聲。甫迪聲想起那晚夫人駱怡沙贊揚蔡潤身的話,說道:“潤身你還懂玩石欣賞,以前我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有這方面的才華呢?”蔡潤身心里暗暗感激著駱怡沙,嘴上說:“我這哪能叫才華?在駱姐那樣的大家面前,簡直是個小學生,還沒入門呢。”甫迪聲說:“你也太謙虛了點。不過謙虛好,謙虛使人進步,驕傲使人落后嘛。”
這句話本來通俗,甫迪聲不過隨口說說而已,在蔡潤身聽來,卻意義深遠,回味無窮。官場就是這樣,誰謙虛誰就有可能進步,誰驕傲誰就得落后。特別是在能決定自己命運的領導面前,再傲氣的人都會成為謙謙君子,修養(yǎng)好得不得了。所以放眼機關,沒有不望著自己鼻尖走路的,誰都像是得了軟骨癥,脖子硬不起來。
這么想著,蔡潤身說了來找甫迪聲的意圖。他想把人大代表來政府視察時甫迪聲用過的桃林市經(jīng)濟工作情況匯報材料登到《桃林經(jīng)濟》上去。甫迪聲倒很爽快,滿口答應。還說:“《桃林經(jīng)濟》雖由研究室主辦,其實屬政府機關刊物性質(zhì),代表的是政府的聲音。把這個東西登到上面,各級各部門都能看到,也算是給全市經(jīng)濟工作定下一個調(diào)子?!?/p>
領得甫迪聲的話,蔡潤身心里就有了底。告辭領導出來,本已快到下班時間,卻沒有下樓,回了秘書處,動手編輯起新一期的《桃林經(jīng)濟》來。那個匯報材料自然是在頭條位置,蔡潤身還特別在一旁標明,字體須比其他文章大一號。
此后的兩三天里,蔡潤身什么都不做,守在印刷廠,將《桃林經(jīng)濟》的清樣稿弄了出來。卻不忙著開印,特意留著兩個版面,準備先找個合適單位,拉些贊助回來。
蔡潤身去了市安全生產(chǎn)監(jiān)督局。安監(jiān)局馬局長已快五十八,身體欠佳,住在醫(yī)院里,由副局長聶東京主持局里的全面工作。七不進,八不留,馬局長也該下去了,聶東京自然很想扶正做上這個局長??伤巧蠈檬形?、市政府的主要領導人,想向本屆主要領導靠攏,還不是太容易。蔡潤身知道聶東京這個心思,才跑去找他。
政府研究室戴著政府的帽子,卻不是實職部門,跟政府領導的關系也若即若離,即使把政府當虎皮披在身上,也不是誰都那么好嚇唬的。聶東京知道研究室的性質(zhì),見了蔡潤身,表面倒也客氣,卻并不怎么放在眼里。蔡潤身不急,先拿出上一期的《桃林經(jīng)濟》,雙手遞給聶東京,要他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