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馬上來,你最好準(zhǔn)備好幾個幫手,待會兒可以把它綁起來。”
“綁起來?只怕它先就把你踢死了。再說,我這兒也找不到幫手,統(tǒng)統(tǒng)都靠你自己了。我就曉得要是法先生就絕不會要幫手?!?/p>
(妙,妙,今兒個的日記有材料了。)
“好吧,石先生,我馬上就上路?!?/p>
“哦,我差點(diǎn)兒忘記了,路昨兒晚上被大水沖壞了,最后的一里半你得自己走。好了,快點(diǎn)動身吧,別讓我老等?!?/p>
(這未免太過分了?。?/p>
“石先生,請您講話客氣點(diǎn)!我說過我馬上來,我自必會盡快到!”
“什么?要我講話客氣點(diǎn)?我還不愿意讓死無爛用的新手動我的好牲畜哩!我為什么要講話客氣點(diǎn)?你反正什么也不懂!”
(夠了!)
“姓石的,你聽我說,要不是看在傷馬的分兒上,我根本不來了!你以為你是什么人?!下回要是你再這么跟我講話的話……”
“哎,哎,吉米,控制自己一點(diǎn)!別那么嚴(yán)重!你要這么下去,血管要爆炸了!”
“搞什么鬼?……”
“哎,哎,吉米,平靜一點(diǎn)!留心你的脾氣?。∧阕约簳缘玫?!”
“屈生!你在什么鬼地方打電話?”
“就在杜家酒吧門外。五品脫的啤酒下肚,心情奇佳,是以給你老兄打一電話聊聊?!?/p>
“天!你要再不停止這種惡作劇的話,總有一天我會宰掉你的!偶爾為之還無所謂,可是這個禮拜這已經(jīng)是第三次啦!”
“是呀,這次是最精彩的一次!吉米,真是妙不可言,當(dāng)你氣得快爆炸的時候,吉米,我忍住不笑差點(diǎn)憋死了。老天,你應(yīng)該聽聽你自己的聲音!”他忍不住大笑起來!
我也曾經(jīng)想報復(fù)過:
“是小法先生嗎?這兒是山頂上的提生家。我要你馬上來一趟,很糟糕……”
“對不住,你是吉米嗎?你的嗓子怎么了?沒事?好吧,你繼續(xù)說你的吧,聽起來挺有趣的!”
只有一次,我不是被惡作劇的對象。是一個禮拜二——我休半天假的日子。上午11點(diǎn)半有個電話來。一頭母牛子宮外墜,在鄉(xiāng)下這是很麻煩的手術(shù),接了電話后我覺得后背直發(fā)冷。
通常呢,是母牛生產(chǎn)后,腹肌繼續(xù)收縮,一直到把整個子宮排斥出身體外,有時直墜到足踝那么遠(yuǎn)!這是個碩大的器官,把它放回牛身是很困難的,重要的是,因為母牛一旦把它排斥出體外,就不愿意再要它了。簡而言之,就是人與牛之間的斗力,而通常勝算多在牛的那一頭。
我決心帶了屈生一道去,萬一我需要多幾磅氣力的話。他來是跟我來了,不過一點(diǎn)兒也不熱心的樣子。等見過“病人”是一頭非常胖的短角母牛后,屈生顯得更不熱心了。母牛一點(diǎn)兒也不愿意合作。經(jīng)過我們推叫,好半天后它才無精打采地站起來。因為它太肥了,層層脂油之下,也不知道麻醉藥打的是不是地方。我把胎盤拿掉,把子宮清理消毒好,放在一張潔凈的床單上。
我朝屈生點(diǎn)點(diǎn)頭,于是我們把上衣剝光,腰上扎起干凈圍布,把子宮用手捧著。它已經(jīng)腫了,整整花了一個鐘頭才放回去。開頭好半天都毫無進(jìn)展,正當(dāng)我們筋疲力盡幾乎絕望的時候,這個大器官突然奇跡似的朝里滑,最后整個不見了。
我在水桶里洗著手,感到肩頭、背,都在痛。看看屈生,他正在穿衣服,那樣子好像是他最后一點(diǎn)氣力都已經(jīng)用盡了?;氐杰囍?,屈生呻吟著:“這種活兒實(shí)在對我不宜,我覺得好像給一個大熨斗熨過似的。天吶,這是什么生活!”
午飯過后我站起來:“屈生,我出去了。我最好警告你,早上那頭??赡苓€沒完哩!像這類病例有時還會復(fù)發(fā)!要是復(fù)發(fā)的話,就都是你的事了,因為西格還有好幾個鐘頭回不來。而我呢,任什么也阻止不了我的半天假了!”
這一次屈生的幽默感不見了。他變得憔悴,好像一下子老了?!昂冒?!”他嘆道,“提都不要提!再來那么一次一定會要了我的命!還全部都是我的事!那就是我的末日到了,我跟你說?!?/p>
“好吧,”我假情假義地說,“別愁,也可能根本不會復(fù)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