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當(dāng)天,卻是響晴了一整日。
直到晚間,亮兒都沒退盡。
城西外的玉山腳下的歷越皇陵,在一片隱約的蒼松古柏之中安然而臥。
一頂青呢小轎停在山腳下,轎簾一掀,先露出一雙樣式平凡的駝色精工棉靴,靴側(cè)一疊銀絲浪花紋飾,壓著靴底的針腳細(xì)密得幾乎瞧不出。平整,干凈。好似它的主人——高貴,雅致,卻并不張揚(yáng)。
細(xì)細(xì)一瞧,下轎的那位中年男子,澤澤烏須已近花白,一張面容卻還保留了年輕時候溫雅的輪廓??∫莸难劢敲奸g細(xì)紋隱現(xiàn),倒顯出一股歷經(jīng)滄桑的睿智謙和,叫人不由心生向往。
轎邊站著一位黑衣勁服的英挺男人,沉默的容顏,在掠起的夜色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卻是多日不見的杜魏風(fēng)。
中年雅士似乎頗為急切,下了轎就一步步沿著石階往山上攀登,杜魏風(fēng)也就亦步亦趨地跟隨。前面的人不慎踉蹌了一下,被他不動聲色地重新攙穩(wěn)。
過不久,道旁出現(xiàn)了一座土地神龕。杜魏風(fēng)彎了身,敏捷地?fù)荛_龕旁的雜草,于生著綠苔的石下抽出了一張紙條。展開卻是簡單的兩句,“莫離莫離,南歌半里。”
雅士低低沉吟,“離南位,半里。”
“是,大人!”
“小風(fēng),周遭情形如何?”
魏風(fēng)暗自壓下心頭一波狂涌過的紊亂,簡短回道:“無人。”
沒有再順著石階,跋涉過高低的灌木雜草,腳步雜亂得好像人如焚的心。
在么,在么,可在么?
一路向西,撥開眼前重重的遮掩,月下的林間赫然露出一座不大的圓臺。
顧盼左右,叢林深深,臺上空空如也。
“瞳兒!”中年雅士只覺得所有力氣都快遺失,有些控制不住地往后軟倒。
“大人!”杜魏風(fēng)連忙攙住身邊的人,努力屏息傾聽半刻,才吐氣沉聲,“師妹,放心。沒有人跟來,出來吧!”
死寂了半刻,那邊濃密得不見月影的林間,響起一陣窸窣。
月輝曳起飄揚(yáng)的衣擺,一個靈巧的影子悄然而現(xiàn)。好似一枝極艷的鮮花,月下驟放。
“爹!”
她帶著哽咽飛撲過來,孩子一般半跪著緊緊摟住父親的腰。三年的委屈,三年的思念,三年難抑難抒的背井離鄉(xiāng)的無奈,再無法隱藏。
滿眼的淚肆意落下來,迅速濡濕了父親腰上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