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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男人要“愛了又愛”。罵人的話。性別活潑。男人為何不是駝鳥？法國衣柜功能嚴(yán)重不足。矛盾雜糅及活在中間的好處……

我們要的力量是誘惑或被誘惑。在法國根本沒有兩性之戰(zhàn)。

——法國女權(quán)主義者莎利文·阿加辛斯基

國王在上，這個國家其實是由女人統(tǒng)治的。

——路易十四

不久之前我在巴黎出席一個晚會，周圍坐了一群法國女人，她們好像與同伴在從事非法的、高興的事。她們一邊碰杯，一邊大笑，然后將腦袋仰過去，談?wù)撃腥?。她們并沒有替男人說話——話語中沒有絲毫怨恨或無意中流出的困惑。這不是常見的女人訴苦會。相反，一雙雙手在餐桌上來回飛舞，此時的她們好像都對異性成員懷有愛和執(zhí)著的欣賞。

親愛的讀者請記下，在法語中沒有流行的說法用來指稱與英語中分量等同的“相反的性別”。盎格魯-撒克遜的說法變成準(zhǔn)確的修飾之后，多少就有了點挑戰(zhàn)的味道。要是你大膽使用“相反的性別”，法國女人還以為你在說蛛猴或某個危險的靈長目動物呢。男人不是“物種”或“門”里相反的，這也不是說男人與我們一模一樣。正好相反。這些法國女人好像從根本上理解男女的不同。她們在心底知道何為男人，既有身體的又有精神的。她們是“愛情之屋”里的特工。

法國色情迷可能馬上就想到了阿奈斯·尼恩的同名中篇小說。說到這里，我在餐桌上一頓亂摸（就個人而言，我對婦女訴苦會感興趣），碰到了20世紀(jì)文人里的佼佼者，瑪格利特·杜拉斯，她寫道：“你對男人要愛得深。愛了又愛。你對男人要愛得深，不然如何忍受他們。”

各位讀者，讓我們用下面的話狠狠咬一口卡芒培爾大奶酪：其實在法國，男人和女人是相互喜歡的。很喜歡。兩性之間不存在美式戰(zhàn)爭。法國男女都想在一起。他們從相互陪伴中得到樂趣。他們吵嘴。他們辯論。他們挑逗。他們在不同的社交場合都尋找對方的陪伴。凡是與法國人吃過飯的人都被男女主人強加的座次安排嚇了一跳：男孩-女孩-男孩-女孩，這可不是簡單的禮儀，法國人當(dāng)然是禮儀專家了。

下面是我第一次經(jīng)歷的法式宴會。我被女主人克勞迪安排就座，此人是嚴(yán)肅的電影編輯，來自布列塔尼。她站在餐桌邊，嘴撅起來，這是法國女人在世界上出了名的形象（順便插一句，身邊是那些木制長桌中的一張，經(jīng)過幾十年的使用之后，外形陳舊但不失為正宗）。女主人用挑剔的目光掃視每一個客人，借此來判斷他們的座次?！澳阕@里……桑-克勞迪，你……這邊來！等等，你必須坐那邊……還有你多米尼克，你應(yīng)該來這……”

底線：女性不能像母雞那樣扎堆。男人不能混在一起。夫妻二人相互熟悉但不許舒舒服服挨著坐，要分到餐桌兩端就座。她之所以如此安排，是想在她的餐桌上達(dá)到最有感覺的最平衡的性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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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布，因為按照法國人男女能發(fā)生同謀的、最簡單的法則，當(dāng)男女混合時，語言交流（更不用說普遍的生活）就顯得更為有趣；與此相同，活潑的智慧，天真的挑逗，幾句悄悄話，及其他形式的共同燃燒暢通無阻時，就更少不了語言交流了。

當(dāng)時克勞迪安排座位的方法對于我來說多少有些強迫和陳舊的味道（那個時候，要是有人從一尺高的山羊奶酪上削下一片但沒有落入盤子里就足以使我不知所措），她用稍帶嚴(yán)厲的口吻指示大家一一落座時，我就想：接下來呢？要把名字貼上嗎？凡事都要如此地按部就班嗎？我還要挑出餐具來嗎？我還非要坐在一個男人的身旁，無視他嘴里叼著搟面杖粗細(xì)的手制雪茄，再多幾根頭發(fā)與薩特長得不分彼此？

第一輪酒喝光之后，出于禮貌，杯子里又倒上了酒，之后餐桌上的客人拐彎抹角向我拋來幾個問題，他們正在激烈辯論克林頓和萊溫斯基的風(fēng)流事（那還是……）。這件政治“同事友愛”為何如此吸引我的同胞？完全是小事一樁，一個國家為何對此念念不忘？美國人是怎么了？對于這些問題，一旦將反復(fù)討論的清教精神擱置一旁之后，我的唯一回答是：說不好。然而那天晚上我才明白，我們要將西方世界文學(xué)上的啟蒙之作歸功于拉伯雷，明白那些看上去好像是用來修理鼻孔的外科鑷子其實是為蝸牛準(zhǔn)備的，明白當(dāng)你將蝸牛稱為食用蝸牛之后，這些家伙更能開胃。薩特變化成迷人的黑管手，幫助我削一尺高的山羊奶酪，嘴里還引用了法國美食家布里亞·薩瓦蘭·布里埃-薩維林的一句話，此言如此新鮮，我馬上崇拜這個男人了：“沒有奶酪的晚宴，如同漂亮女人少了一只眼睛。”與此同時，夫人整個晚上都在享受一個男性賓客不停的注意，她丈夫被夾在餐桌另一端兩個女人之間，一個個空酒瓶驚人地排列在那里，此時的丈夫偶爾將目光從酒瓶上方偷偷掃過，瞥見自己的妻子成為另一個男人欲望的抽象目標(biāo)之后，好像真的心滿意足了。

法國男人的妻子吸引其他男人，如果法國男人對此不以為忤的話（剛好相反，一想到妻子還能引誘別人，這常常能引起丈夫的自豪，這話聽起來惱人，卻是普遍現(xiàn)象），那么法國女人還能釋放誘惑性的風(fēng)騷，她們并不是將這些東西壓抑下去。其實，她們等待各種調(diào)情。她們參與其中。我想說，她們是不是甚至覺得少了這些東西生活將失去光彩？因為在法蘭西，調(diào)情是活生生的，所以幾乎是無處不在。這是做人的義務(wù)，是法國人選擇的藥品，是跳動在法國社會核心的生命之血。青年女子風(fēng)騷。老年女子風(fēng)騷。甚至女權(quán)主義者也要風(fēng)騷。

法國女權(quán)主義者弗蘭克斯，在就算不深刻也還聰明的《女人和男人：哲學(xué)對話》一書中向伯納德-亨利·列維發(fā)問：“我是不是真的盡我的所能來迷你了？我敢肯定我一定是自發(fā)的，因為你是個相貌英俊又有活力的男人。能引起你的注意我很開心，但是目的何在？沒有目的。為了片刻的快樂，剎那間能吸引另一個人的快樂。我必須坦白我一生里都喜歡這種快樂。”

若是在美國，調(diào)情的女權(quán)主義者本身就是個矛盾（我能聽到林子里的梭標(biāo)沙沙作響），但在法國，你在各處都能見到女人鐵拳外面戴的是天鵝絨的手套。盡管法國總是戀愛之鄉(xiāng)，但我們不要忘記這里也總是性別歧視之鄉(xiāng)，所以說法國女人從來不在美式女權(quán)主義的爐火上跳舞；她們的女權(quán)主義之火燒得不旺，如法國歷史學(xué)家蒙納·歐佐夫所發(fā)現(xiàn)的，這里缺少美國女權(quán)主義者“他人難以相比的寬度和從未見過的強度”。在女權(quán)主義鼎盛時期，記者賈斯汀·迪拉希以更具種族傾向的詞匯在《紐約時報》上指出：“說到底，法國女人解放之后并沒有脫去面紗，不少人確實摘下了胸罩。但是，對于女性生存狀態(tài)，這與其說是抗議，還不如說是歡慶?！?/p>

一語中的。所以我們要說（短語的轉(zhuǎn)向拋開了幾十年來復(fù)雜的選舉權(quán)文化，我們無法將那些事件塞在本書里）站在女權(quán)主義峰巔上自得其樂并不表明法國女人有意保留她們的不足，那還不如說因為法國女人與男人在骨子里原為同謀，所以放棄了權(quán)利。相反，法國女人對于男人，擁有特別的力量和普遍的智慧，但是在美國性別沖突激烈的時代，這些都被遮掩下去了。

你可以花50美元到美國的生活坊親身體驗，或者你也可以和法國女人喝上一杯。下面才是她要對你說的話：男人不是女人（或不是駝鳥，但我們要想法完成），他的所思所想與你不同，他的“處理過程”與你不同。說到愛情游戲，其謹(jǐn)慎的和急迫的敏感性也達(dá)不到你的高度。事實上，如我們在下文還將探討，如果你將他逼得太緊，他能做出的唯一反應(yīng)是豎起后背上的汗毛，但他可能連汗毛都沒有。解剖學(xué)上他身體的其他部分不會做出與你完全相同的反應(yīng)。在心底的某個地方我們知道這一點。我們知道男人來自火星，我們來自金星，我們都陷在交織的網(wǎng)格里，但是這并不妨礙我們用心去抹掉男女之間的差異，平整我們的游戲場。這就是說，男人不能穿防護(hù)胸罩；同理，我們下面也不能穿護(hù)身，不然我們至少要覺得荒唐。

簡言之，說到兩性的關(guān)系，法國女人傾向于在場地上玩耍，而不是去平整場地。她們懷著某種宿命的傾向接受矛盾和男人的不足——他們的漠然和他們的張揚；他們的愚蠢和他們的引誘。她們好像理解或至少覺得有意思：男人往往像熊一樣退縮到感情的洞穴里。法國導(dǎo)演尼克爾·加西亞指出：“男人行動無聲無息。他們把自己關(guān)起來，他們無所要求，他們就想不被我們打擾。他們在講話時，在用話語分析感情時，不像我們那樣信心十足……他們更多的是通過行動來說明他們是誰，正是在此刻，我想理解他們，打破他們的神秘?！?/p>

這“神秘”掩蓋在如何應(yīng)對男女有別之下，如一把燒鍋（最好是坩堝）打在你的頭上。男人的神秘來自你對他們的激情，就算不是發(fā)自心里的感情，如此說來等于承認(rèn)了男女有別（我是塔贊，你是簡），這就顯得過于傳統(tǒng)，過于50年代。讓我們回想一下，愛上男人的女人的氣味確實很強烈，在這個男女共謀的文化里，不管你長相如何，這一說法都過于草率。在伯特蘭德的影片《不能承受之美》里，伯納德（杰拉德飾演）娶了驚世美人弗羅倫斯（夏奈爾模仿卡羅爾），但卻深深愛上了他那稍嫌邋遢的女秘書，這其中的原因之一是女秘書極其崇拜他的男人風(fēng)范，自己的妻子雖然美麗，但感情上有如冰山，結(jié)果女秘書的崇拜變成不可抵擋的誘惑。（“擁有完美之后，還有什么希望？”伯納德追問自己的妻子。答案：沒有多少。）

因為性別的活躍及其深刻的歷史根源，法國女人不僅喜歡調(diào)情，而且等待調(diào)情。我朋友蘇菲說：“如果我和一個男人花了很多時間，他連不經(jīng)意的或快樂的調(diào)情都做不出來，我多少是要生氣的。調(diào)情散發(fā)出性趣味，這其中的暗示不被視為危險；相反，被視為必要的甚至是普通的差別表達(dá)方式，如同負(fù)極和正極構(gòu)成電流；又如同男性插銷放入女性插座（電力世界的工具正是由高瓦數(shù)的比喻來點綴的）。”引用國家研究項目負(fù)責(zé)人阿蘭·杰拉米的話來說（此人是法-美性比較研究的作者之一，人類力必多多角度分析家）：“法國人并不認(rèn)為調(diào)情和引誘與性直接相關(guān)，調(diào)情之后未必就能結(jié)合。”這話使人放下心來。就同一話題，法國作家兼社會批評家伊莉莎白·韋斯曼的話更有意思，她所描述的調(diào)情不過是，——“男女之間交流的身體允諾，這允諾可能永遠(yuǎn)不能兌現(xiàn)?！?/p>

這是身體的允諾。不是身體的威脅。

這允諾法國女人喜歡，將其視為引誘性的調(diào)侃，與陌生男人的一般接觸，與普通男人的不期而遇，這調(diào)侃如影隨形又沒有實現(xiàn)——男人喜歡調(diào)情一如喜歡當(dāng)?shù)孛姘堇锱帕姓R、等待被人吃掉的軟心松餅（換言之，靠近時要有快樂感，但要有所約束）——這其中傳遞出我們和他們之間的不同，這是你從所有社會學(xué)教科書里都學(xué)不來的。美國女人在法國長發(fā)披肩，品味這允諾中迸發(fā)的火花，這都是法國文化的功勞。

下面是一位美國女性為巴黎商場寫下的典型博客：

上個月在家樂福站排結(jié)賬，等他們將東西送到家里，我前面有一位高大強壯的英俊男人，顯然是剛剛結(jié)束度假才回來。他身上穿著百慕大短褲和平底旅行鞋，波羅T恤衫，還有曬黑的皮膚，蓬亂的頭發(fā)。我正在自己“結(jié)賬”，想確定一下他的家庭身份（并）分析他購買的東西……反正我發(fā)現(xiàn)他手指上戴了結(jié)婚戒指，所以說他是在限度之外的，至少從正式的角度來說是如此。然而，輪到我時……服務(wù)員問：“我們還能做什么嗎，夫人？你與這位先生是一起來的，是不是？”

我深深嘆了一口氣，綻出意味深長的微笑，回答說：“不是，哎呀！”蓬頭先生大為感慨，向我深深一望，點頭贊許，然后走出門去。

這是說小又大的片刻接觸。（我在清教傳統(tǒng)的麻薩諸塞州永遠(yuǎn)也不會做的，尤其是作為離婚的女人。壞，壞，壞。）我猜想原因之一是在法國，你好像有義務(wù)來欣賞美或使人高興的事。

你在法國確實有義務(wù)欣賞美或使人高興的事；你還有義務(wù)體驗“身體的允諾”，即使不能發(fā)生（不是說你希望發(fā)生，對嗎？）。這不是“壞壞壞”?！安徊徊弧薄Ｆ鋵嵾@是“好好好”，因為韋斯曼贊同調(diào)情，說調(diào)情“在男人險些被女人閹割的時代”拯救了男女關(guān)系。

因為法國女人是在“男孩-女孩-男孩-女孩”的世界里生活和戀愛的，這是她們心理狀態(tài)的成因——又因為她們還設(shè)法在女權(quán)主義中保存女性，而且其方式是盡可能的“浪”（說到這里林子里更多的梭標(biāo)發(fā)出了撞擊聲）——在兩性關(guān)系方面，不像美國女性非要尋求性別平等不可，法國女人在波濤洶涌的大海上能用其他辦法來調(diào)整風(fēng)帆。

超級智慧的《調(diào)情史》和《西方性史》兩部著作的作者卡斯特-羅薩說：“嚴(yán)格的平等主義因其懲戒性的味道是行不通的。重要的不是平等，重要的是對應(yīng)。我可能在同伴身后收拾屋子或洗衣服，但我并不非要指望他倒垃圾或做相同的家務(wù)?！蔽业呐笥盐魅麪柸缡钦f：“愛情不是平衡表。說到愛情，根本沒有雙向收入的賬目。‘我為你做這個，現(xiàn)在你做那個?！瘣酆托圆皇沁@樣的。不是一對一的。不是50％對50％或者你用一磅奶酪換2千克核桃。與男人幸福生活是要找到對應(yīng)和補充的方式，不是50％對50％的平等主義。”

聽起來過于簡單，幾乎讓人感到驚訝，好像是宇宙中的混沌理論或E=MC2。但是，要是法國女人像愛情屋子里的那些特工的話，這里的原因就是對性別差異的解釋和體驗。同理，如果美國女人好像生活在那個圖譜的另一端，那是因為對同一事物極其不同的體驗。引用法國病理學(xué)家丹尼爾的話，這里就是各種“愛情混亂的根源”，對法國人來說，丹尼爾的話尤其適用于美國女性。

說到這些“混亂”，進(jìn)化之旅是漫長的，行者不絕于道?，F(xiàn)代媽媽王國那位麻煩不斷的行吟詩人弗蘭納根從更為經(jīng)典的類別中做出選擇，她提出婚姻過去是為了走入性，如今結(jié)婚之后不要孩子，這其中的原因之一是男人在繁重的家庭事務(wù)中不能扮演幫手的角色，女人因此而頭疼不已。弗蘭納根寫道：“（美國）女性還有兩個選擇：向丈夫不停地嘮叨使其變得更為女性化，或默默地生氣并（就算以聰明的方式）來一次既有強度又有長度的性罷工，使阿里斯托芬都為之動容。樂于變得更為女性的男人——在午餐盒里寫幾句話，吃完飯就開始打掃等等——可能使他們的妻子感到高興，但他們的性生活很可能沒有改善，原因還是那個棘手的老問題：男女有別。”

謝謝弗蘭納根夫人，因為你在這里用法語提到了男女有別。因為法國女人從文化上更傾向于接受男女有別，她們一般不從事“性罷工”或施加壓力使男人“更女性化”（如此說來，男女有別并不真是個“棘手的老問題”?。?。對待你的男人如同家里養(yǎng)的寵物或稀有的動物，如此一來效果能否更好，這是仁者見仁的問題。安米在《紐約時報》上撰文《莎姆教我婚姻幸?！罚闹姓f她如何將馴化稀有動物的方法用于丈夫身上，成績斐然，方法之一是，肯定好行為，忽視壞行為。（在小嬰兒身上同樣適用?。┧龑懙溃骸拔夷苋棠退娜秉c：他扔在地板上的臟衣服是對我的公然輕蔑，說明他不在乎我。但是，要是將我的丈夫看成稀有物種，這能給我足夠的距離，更為客觀地理解我們之間的差別。”

這個觀點被法國雜志《她》輕輕地挖苦了一番，因為聽起來好像與動物有關(guān)，不免使人發(fā)笑。還有，你不禁要想：我們非得把男人比成刺猬或蝸牛才能明白他們與我們不同嗎？我們無法“修理”駝鳥，然后將其變成馬；同理，我們也無法“修理”男人，然后將其變成女人。我想起芭芭拉提的問題：“女人為什么用上十年來改變男人的習(xí)慣，然后又抱怨說他不是她要嫁的人？”愛因斯坦有不同的表述：“男人娶女人，希望女人永遠(yuǎn)不變。女人嫁男人，希望他們有所改變。最后雙方大失所望。”真是聰明人。

我們美國女人不忙于改變我們自己，此時的我們往往忙于改變自己的男人。最近美國一家女性雜志發(fā)了一篇特寫，題目是“你能修理他嗎？”，這是把話說到家了。這篇文章解釋說：“不是把我們向下滑動的丈夫推上岸，我們要告訴他們?nèi)绾紊习??！蔽恼碌慕Y(jié)論是，對于男人，應(yīng)該持有更為仁慈、接近于禪的、現(xiàn)實的觀點。為了通俗易懂，我用手邊的成語將這種觀點總結(jié)為：你無法改變?nèi)诵?，但你可以用蜂蜜吸引更多的蜜蜂?/p>

早上好！法國女人好像幾個世紀(jì)以來就知道這惱人的陳詞濫調(diào)，如瑪利亞所說：“男人如同小狗。喊叫是沒用的，要是你把他們?nèi)羌绷?，他們就咬人。要是你冷落他們，他們就鉆回自己的洞里。要是繩索太緊了，他們就想掙脫。要是你以更微妙的方式使用你的情感智慧，你的男人最后將像個可憐蟲聽你擺布。如果他還不就范，那你可能真的選錯了人?！蔽覄偮牭竭@話時覺得耳熟，我內(nèi)心的女權(quán)主義者幾乎不知所措，但瑪利亞的話有道理。如果能智取為何還要強攻？傳統(tǒng)但卻無效的做法將大家更為牢固地限制在家庭無聊的禁飛區(qū)里，此刻為何非要改變同伴的行為？為什么一次次重新發(fā)明、脅迫、毀掉、重建，或修理可能還沒有破損的東西？如果你是在建造橫跨美國的鐵路或者向太空發(fā)射全球定位衛(wèi)星，上述做法足以稱為良好的和高尚的；但是當(dāng)你與不完美的、經(jīng)常使你迷惑的、感覺敏銳的所謂人類建立關(guān)系時，上述做法就有麻煩了。

這一癥狀的良藥來自法國作家維妮，她的意見很簡單：“在你生活中最好的人里有些是要犯錯誤的，非理性的，而且十足地討厭，你要與這一現(xiàn)象和解?！碑?dāng)然這其中的含義是以不同的方式來和解。我想起了《我又大又胖的希臘婚禮》里的那一幕，我們女主角的母親設(shè)法說服她丈夫同意她的意見，其方式是使丈夫以為那是他自己的意見。母親說：“男人可能是家庭的腦袋，但女人是脖子，她們可以把腦袋轉(zhuǎn)到想要的方向上?！?/p>

她真是希臘人。這也無妨。法國婦女也有發(fā)揮作用的辦法，身為女人又不必像男人那樣卷入戰(zhàn)爭，在愛與性的前線上與男女有別達(dá)成和解，不必爭取法國小說家洛朗斯所痛心的“表面上放棄另類，這使人人變得沒有特點，好像都很熟悉”。法國女人的頂部空間更為開闊，沒有誰要修理自己同伴那些不可改變的特點，她們的空間里也沒有充滿所謂“政治上正確的”道德威脅（但是你切奶酪沒有用對刀子，他們能把你投入禮儀監(jiān)獄）。

返回美國不久后的一天，我正跟兒子聽廣播，里面剛好傳出了湯姆·雷基斯的歌聲。雷基斯討厭女人，一如赫華德·斯特恩討厭性。那天雷基斯連續(xù)唱道：“準(zhǔn)備撫養(yǎng)另一代怕老婆的男人，他們被迫要坐下撒尿！”他沖著麥克聲嘶力竭。我坐在那聽得張口結(jié)舌。這時我兒子問了一句：“媽媽，怕老婆是什么意思？”

向一個5歲大小的孩子解釋這個詞很困難，比這更困難的是如何將其譯成法語。有現(xiàn)成的表達(dá)法，按字面意思翻譯，就是“被女人控制的男人”——但味道又少了一些。還有一個說法“穿褲子的是女人”，這隱去了歌詞里粗俗的東西，原因之一是歌詞中無處不在的美式尖刻無法滲入法國文化。聽著雷基斯排解他對美國男人的不滿，我不禁想起15年前詩人羅伯特·布萊建議美國男人到林子里宿營敲鼓，借此與內(nèi)心的男性溝通。如今雷基斯建議他們做的大致相同，但其方式是發(fā)瘋、滿足、與女人扯平（“睡她們甩她們！”）。美國男人還沒用上10年就從敲鼓轉(zhuǎn)向捶胸了，這對于愛或性來說并非好兆頭。雷基斯對著麥克高聲尖叫：“我所有的孩子（指其聽眾），他們的心都被女人割裂了！”此時大家自然要發(fā)問：這些家伙在心靈深處確實想得到滿足或被人愛憐嗎？

這個問題對法國男人來說不過是修辭手法。他們想得到愛情，得到滿足，但那不是因為他們手中握著板斧來脅迫女人。相反，這是因為他們與法國女人相同，他們也傾向于狠狠地愛對方。于是，當(dāng)美式社會女性主義者的問題在法蘭西探頭之后（幾乎所有美國人如眾多蘑菇在那里探出頭來），回答又都是法式的——“我們能否超越兩性差異，同時又不被指責(zé)為反對平等主義？”韋斯曼在《她》特刊上如此提問高等文化的守門人——男人和女人——用一個響亮的“能”字作為回答。洛朗斯又進(jìn)了一步，她向“大自然送予男人的那個漂亮的器官”致以敬意。洛朗斯的全部文字寫的都是與異性相關(guān)的迫切而又棘手的話題。韋斯曼也加入進(jìn)來，說得更有興致：“祝福男人的那個東西，那個不可辯駁的身體差異使兩性融為一體?！?/p>

祝福那個東西？那個漂亮的器官？多利斯，我覺得我們不是在堪薩斯州。

在我們穿上紅色舞鞋回家之前，讓我們回想一下法國女性，有好長時間她們都在用自己的筆替那個“漂亮的器官”寫作了。你只要打開阿尼斯有時稍顯下流的《維納斯的三角洲》或讀讀波琳的《O的歷史》或伊曼紐爾的《伊曼紐爾》（這兩本書寫作時美國人還在穿短襪呢），就足夠了。更為當(dāng)代的、為生存所煩惱的男性結(jié)構(gòu)在法國制片人凱瑟琳的作品中向我們傳遞敬意，因為她最先通過其頗有爭議的影片《浪漫》將大號陽物帶入主流影院，接下來在米爾的《凱瑟琳·米爾的性生活》里，扭曲的、病態(tài)的陽物紛至沓來。然而我個人最喜歡的還是維妮的新書《做女人的藝術(shù)》所描寫的有思想的陽物。

根據(jù)維妮的說法，男人的那個東西是有感覺的。維妮寫道：“當(dāng)那東西知道你有心接受時，它就變得歡快頑皮?！比欢€是這個東西，“如果發(fā)現(xiàn)你感覺自己又胖又丑，發(fā)現(xiàn)你對自己的新發(fā)型感到不安，或者你不知道在妹妹的婚禮上穿什么衣服，這時它會沉默下來?！边@個神棒“能知道你在談話中是否真的感興趣，你是否想等別人請你跳舞，你是否想被人親吻，或你是否希望這個夜晚永無止境?！贝蟾胚€是這個東西，能告訴你何時想停止跳舞，結(jié)束清掃車庫。要是有一個能思想的“法國女人的陽物”，那必定是法國人。

現(xiàn)在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我能想起上一次在主流美國女性那里發(fā)現(xiàn)她們對男性身體表示敬意。女性的那個東西有權(quán)利獨白，但男性的呢？說實話，在我們美國居于統(tǒng)治地位的教條那里，男人依然來自火星，他們的那個東西還是很大的問題。事實上，好像我們不僅不想讓這個東西歡快起來，我們甚至不想在度假時帶上它們。不久前，我丈夫發(fā)現(xiàn)主流游船專為太太旅行打出的廣告，照片上的女人在大概是熱帶的天堂里笑成一團(tuán)。我不記得標(biāo)題文字了，但我還記得丈夫就廣告提出的問題：“這些女人是幸福的同性戀……或者是同性的幸福？”這好像是無關(guān)緊要的。問題是畫面中沒有男人，這些女人對此又格外高興。

友好的生殖器崇拜在美國好像真的成了戀物癖，夠嚇人的，尤其是趕上與女性捆在一起的產(chǎn)業(yè)在國內(nèi)一片繁榮，迎合將男人從我們身邊趕走的想法——在這一過程中提供為人歡迎的解脫。夏洛特·約克在《性與城》的插曲中說：“我晚上要和自己的兔子在一起，不想出去對付男人?！彼刹皇窃谡f一只毛茸茸的袋鼠。默琳的《男人有必要嗎？》，這個題目可謂不言自明了。

想一想：按照法國人的標(biāo)準(zhǔn)，我們盎格魯人確實在同性群體中社交。我們有太太之夜、單身漢晚會和少女之夜；我們有女嬪相和新娘，甚至還有前妻俱樂部；我們有女聯(lián)誼會和男同學(xué)會（這些在法國幾乎都是不存在的，我向滿臉疑惑的法國人作過解釋，這些東西好像都有中世紀(jì)的味道，如同同一性別的采邑）。我們有一系列為某一性別設(shè)計的俱樂部、協(xié)會、網(wǎng)站和群體，數(shù)量多得驚人、《O》雜志最近重點撰文討論逐店飲酒、男人免進(jìn)、濫飲雞尾酒等現(xiàn)象，并對此提出了驚人的問題：女孩是否成了新小伙？再說一說性別研究的新角度。萊妮在報告中說：“在一家裝了鏡子的酒吧里，6個頭發(fā)閃亮的女人靠在一起熱烈交談。她們的上衣線條透出性感或是透明的身體，她們的眼睛抹了睫毛膏，佩戴的手飾叮當(dāng)作響，這些都不是為了把目光投過來的男人，她們是為相互打扮的?！?/p>

法國女人當(dāng)然也要社交，喝雞尾酒，談?wù)撃腥?，一如我們。但我們要明白，因為男人必須在畫面里，不是在畫面之外，所以?dāng)這些關(guān)系變得有排他性之后，同情男人取代了與男人為伍，這時的法國女人一般是要退縮的；兩性關(guān)系變得涇渭分明，男人從審美的或知識的等式中被撥離出去之后，法國女人是不高興的。難怪就連我們親愛的《性與城》在替幾個有影響的法國貓科動物抖松皮毛時，方法也不正確。作家兼編輯托蘭尼亞在其《女性》一書中提出：“近年來最為成功最為清教徒式的情景喜劇是哪一部？”“《性與城》。這些快樂聰明的單身女人大概很酷很好玩，但她們無法安頓下來。她們將在高跟鞋上結(jié)束生活，又瘦又傷心，而且獨自一人?！?/p>

《性與城》里我們那些名聲狼藉的朋友在連續(xù)劇結(jié)尾時確實同居了——好萊塢非要把結(jié)局設(shè)計得皆大歡喜。《性與城》在法國也是熱播的（《望灘》也是熱播的。繼續(xù)想）。托蘭尼亞要說的是，在美國涇渭分明的女性城市部落里，這里不僅有性別之戰(zhàn)死不了的種子——因為在我們家庭的花園里種子依舊發(fā)芽；而且我們的清教遺風(fēng)離我們并不遙遠(yuǎn)。

弗蘭克斯說過，在法國“男女關(guān)系是而且依然是世界上最和諧的，即使還趕不上天堂?！辈唬⒉豢偸翘焯?。法國男人也能傲慢，男子氣，甚至讓你“無法忍受”。但法蘭西的吉祥物畢竟是公雞，這里一定事出有因。不過法蘭西共和國的象征是女人，這里也是事出有因。幾乎在法國的每個飾物上都能見到這個女人，我們最熟悉的她是德拉克魯瓦《自由引領(lǐng)人民》里的瑪利婭娜：這就是她，我們高盧的女神，一手拿著刺刀，一手拿著法蘭西旗幟，沖向巴士底獄，她的長外衣被風(fēng)吹開，裸露的胸脯迎向硝煙。女性的特點與憤怒都在這里了，瑪利婭娜是法蘭西女人的真正典范：首先，她身上有飾物。（寬沿自由帽和編成的腰帶！）第二，她與男人為伍神態(tài)自若，感覺舒服。第三，她知道政治又富有感情。第四，她是袒開胸脯的。

瑪利婭娜身上擁有的民族優(yōu)點何止一二，但那兩個乳房又作何解釋？“法蘭西共和國喜歡碩大的，更有母性的乳房，借此希望帶來慷慨和富饒。”作家兼歷史學(xué)家默里斯如此解釋，之后又補充說，大小相同的乳房平衡安排，高低相等，“這額外又象征了平等精神”。將瑪利婭娜稱為“大胸壯女”的杜米埃把這位民族女神描寫成裸體的，而且還有兩個男性幸福地吸吮她那雙如山般大小的乳房。接下來瑪利婭娜的翻版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

就讓法國人用神話般的、叛逆的女性象征法蘭西民族的價值，因為這些女性擁有特殊的品質(zhì)：圣女貞德能聽到聲音?，斃麐I娜有偉大的乳房。所以說超級模特卡斯特才被選成新一代的瑪利婭娜，卡斯特曾宣布說她的乳房是吃黃油和新鮮奶油長大的。對此殊榮卡斯特說：“代表法蘭西、自由及何為女人的某種理念——這是重大的責(zé)任。”這話當(dāng)真。

我第一次看到德拉克魯瓦的瑪利婭娜也被她張揚的法國乳房所感染，尤其是這雙乳房在沒有內(nèi)衣的襯托下帶領(lǐng)她的祖國投入戰(zhàn)斗。（最近《紐約人》上有一幅漫畫：一個母親和自己的小兒子來到盧浮宮，正抬頭看德拉克魯瓦為瑪利婭娜做的畫像。母親：“是的約翰尼，這是因為衣柜功能障礙?！保┪矣昧叵朊绹欠褚灿信c之相同的女性偶像？自由女神像馬上來到眼前，但她也是法國制造的。我記憶中與瑪利婭娜最接近的是格蘭特·伍德的哥特式少女，她一臉嚴(yán)肅，很是正經(jīng)，散發(fā)出平庸的功利主義，這與瑪利婭娜又不可同日而語了。說實話，你希望誰來做你的個人偶像和國家的名片呢？

我要補充一句，瑪利婭娜并非一人。法國女人還有埃洛伊茲，她來自中世紀(jì)，她對阿伯拉爾的愛是如此強烈，以至她寧可無視當(dāng)時的社會傳統(tǒng)和宗教道德，追求自己對性的渴望。法國女人還有圣女貞德，她的愛所指并非男人，但卻是以其形象創(chuàng)造男人的人。貞德聽到召喚后，率領(lǐng)軍隊投入戰(zhàn)斗，成為叛逆，神秘少女，戰(zhàn)士，圣徒，烈士，而這些都是在她剛滿19歲時完成的。（寫到此處又出現(xiàn)少年的精神了。）好像擔(dān)心我們忘記，巴黎的護(hù)佑圣女圣熱內(nèi)維埃夫與圣女貞德相同，也是出身社會底層的法國少女，她馬上就能與上帝接觸，通過上帝來避免巴黎被匈奴人攻陷；此外，她還有其他驚人的戰(zhàn)績。還要說說瑪利婭娜，她所代表的是鄰居家普通的法國少女，所體現(xiàn)的是非凡的民族精神，這里還有大陸上最為著名的乳房。這些偉大形象所擁有的造反與偶像崇拜精神可能早已滲入法國女性的基因，如此說來好像挺牽強的，但我們還是要說。

當(dāng)然還有其他女性為法國婦女高高擎起手中的火把，這里最為耀眼的是西蒙娜·德·波伏娃（下面還要寫到她）。如果她們喚起的是同一件事，那就是尤其具有法國特點的女性精神與女性力量之混合；這里要插上一句，盡管法國社會還有性別歧視，但這里依然允許婦女擁有女性特點，允許她們在男性世界里保留自己的性別身份，同時又不必為了安撫處于領(lǐng)先地位的男性價值觀，而將兩者徹底顛覆或無限夸張。法國女性是幸運的，她們有瑪利婭娜強烈的女性品質(zhì)和理直氣壯的衣柜障礙作為自己的精神象征。她們在成長中，其文化氛圍更允許她們要求自己的性特點，將其視為出生的權(quán)利和力量的源泉，這就使法國女性平添了某種安詳?shù)墓獠?。然而，我們美國女人一度高舉拳頭，伴著海倫·理德的《我是女人，聽我吼叫》來跳舞，但法國女人不必如此高聲叫喊，這里的原因之一正如法國歷史學(xué)家埃馬紐埃爾所說：“法蘭西首先是女性。漂亮的女性。”

我們快速返回此刻。《紐約時報》上有篇文章（《改變我的女性思想，一次一個男人》），作者沙利文將自己的約會寫成一場戰(zhàn)斗，“男性構(gòu)成兩個競爭的形象：壓迫者和夢中伴侶”。這種俊男和野獸的兩分法在她的性別研究中得到鞏固，沙利文滿心矛盾，如此一來胸中的火焰更為熾烈，最后大為惱火。確切地說，是“惱火，徹底的迷惑”，她怎么能既是女權(quán)主義者又是好幻想的、浪漫的女孩呢？她怎么能一邊對“所有的男人大為惱火”，一邊又“渴望遇見某一特殊男子能使我夢想成真”？追求她“生命里所安排的平等的祝?！?，同時又要去愛去恨男人，這可能嗎？最后我們的姑娘們好像明白了“平等的祝?！币人齻兯非蟮母鼮槁闊状问〉年P(guān)系之后，她最后找到一個能與她一起承受某些矛盾的男子。簡言之，她“在嚴(yán)酷的性別歧視的現(xiàn)實與我充滿愛的幻想之間發(fā)現(xiàn)了一個世界”。

這個世界存在于極端的女權(quán)主義與浪漫的幻想之間，一般來說，法國女人就生活在這里。這個世界還有個名字，叫做中間地帶。將法語“l(fā)e zuste milieu”翻譯成“中間地帶”好像沒有詩意，使人感到傷心，但我們已經(jīng)盡力而為了。

這中間地帶左邊是拉丁靈魂高昂的激情，右邊是充滿笛卡爾思想的邊陲小鎮(zhèn)。這里沒有極端憤怒的女權(quán)主義者或孩子式的浪漫、公主或校花染上的色彩。在這里生存，你不需要燒掉乳罩或墊起乳罩；相反，你可以輕松自如地?fù)肀覀儼桓耵?撒克遜女人拒絕或與之斗爭的許多矛盾；你可以同時是女性又是女權(quán)主義者，感官主義者和傳統(tǒng)主義者，古典的和自由的，馴服的和叛逆的，抱怨的和強硬的。生活在中間地帶，好與壞，對與錯，這些極端的道德概念不大可能將你推向極點。出于我們在下文中還要討論的原因，你將有能力與周圍的環(huán)境達(dá)成和解，在這環(huán)境里浪漫有諸多可能性，但在感情上未必是純潔的或安全的。希望較之實用更為重要；體驗較之決定和“結(jié)果”更為重要。糾葛、調(diào)情、私通未必就是危險的，在沒有設(shè)防的情況下可能帶來迷人的撞擊和矛盾，這都是因為那個被稱之為“性別”的特殊東西。

法國社會遠(yuǎn)非完美，但用蒙納·歐佐夫的話來說，這里將繼續(xù)以“要求個體平等為基本原則，同時又強調(diào)各種差異。體驗這些差異又不必通過焦慮，甚至可以懷著幸福來利用這些差異；大家可以從誘惑的源泉和模糊的兩性關(guān)系中吸收營養(yǎng)；他們可以體驗不同等級的羅曼蒂克。”換言之，當(dāng)法國女人說“男女有別萬歲”時，她們說的是心里話。

（亞馬遜人和天使）：我們的清教傳統(tǒng)，寫的人實在太多，所以這個話題在其自身意義的重壓之下早已變得毫無生氣。但是如威廉·?？思{在一句經(jīng)常被引用的話中所說的：“過去永遠(yuǎn)不會死去。事實上，過去甚至還沒有過去?！睕]有過去，過去依然在我們周圍徘徊，悄然無聲。這是如何發(fā)生的？

“男人和女人在你們的社會被分隔開來?！庇幸淮?，阿蘭在電話討論里如是說?！澳鞘菢O其重要的歷史因素，將盎格魯-撒克遜文化和法國文化區(qū)別開來。在你們的文化中有很強的‘同一社會性’?！弊屛覀冊彴⑻m使用的“同一社會性”，因為這個詞里的人類學(xué)味道使人難以承受，同意他說的話里有些道理。事實上，我們要像法國人那樣將這個問題回溯幾百年，因為對法國人來說，過去是性感的而且依然是活生生的。18世紀(jì)的法國是所有性別同謀的黃金時代。滋養(yǎng)文學(xué)沙龍的女性常常與男性從事共同的事業(yè)，當(dāng)時夏特萊侯爵夫人和伏爾泰在眾人中就是少有的美女與智慧的聯(lián)合。那里的空氣有興奮、輕率、政治，有無數(shù)的機(jī)會來體驗危險的私通——法國人喜歡這種方式。

極端法國性的文化為高盧的土地定下了持久的調(diào)子，法國大革命也未能將其打亂（那時不是愛與性的好時光），所以說法國文化與盎格魯-撒克遜的方式大為不同。法國女人與男人一道從事智慧貿(mào)易，這就不同于英格蘭和美利堅，后者有幾個耀眼的例子可以不計在內(nèi)，其余在家庭內(nèi)外與男性同謀的女性，不是輕浮的就是危險的或兩者兼而有之。換言之，清教徒與自由者在文化上的分界早已鑄成，太太之夜的種子在大沿帽和緊身衣流行的日子里已經(jīng)播灑下來。當(dāng)時我們的托馬斯·杰斐遜對順從的巴黎女人輕輕一瞟，將其與美國虔誠的女子相比較，之后宣布：“這是亞馬遜人與天使的比較！”（極為掃興的是他沒活下來親眼見一見來自布列塔尼的標(biāo)槍。）

杰斐遜繼續(xù)以其有力的方式為從事政治的法國婦女感到傷心，因為這些女性在重要的位置上與男性豈止是不分高低。杰斐遜說：“太太們?nèi)彳浀娜榉坎皇菫檎味窢幵O(shè)計的，法國女子闖入政治領(lǐng)域并施以影響，她們錯誤地估計了何為自己的幸福?！边@冷冰冰的意見難免使法國婦女大為不滿。斯塔爾夫人比杰斐遜年輕23歲，她柔軟的乳房確實闖入了政治領(lǐng)域，而且將杰斐遜的盎格魯-撒克遜文化同性社會群體里的涇渭分明概括為“冷颼颼的屋子”。如法國歷史學(xué)家蒙納·歐佐夫所述，斯塔爾夫人強烈感到“迷失在這樣的社會里，能聽到兩性交流發(fā)出的各種聲音”。

斯塔爾夫人發(fā)出這番感慨之后不久，美國女性在爭取選舉權(quán)的斗爭中，從很多角度超過了她們的法國姐妹。與此同時，深深扎根于土壤中的法國傾向?qū)⒐c私一分為二，在漫長崎嶇的女權(quán)主義道路上走向了另一端。所以，如尊敬的法國作家和社會批評家薩丁所指出的，在法國“女權(quán)主義并沒有嚴(yán)重左右男女之間的私人關(guān)系。要求平等與渴望保留各自的特點是同樣強烈的。”在法國，要求平等屬于公共和專業(yè)生活范疇，而確認(rèn)差別“是在私人的王國里表述的：性特點，感情的和日常的生活。在美國，私人的就是政治的。總統(tǒng)對于性的態(tài)度與每個公民息息相關(guān)。女性在工作中要求平等，在床上還要求平等。較之美國，法國極左的女性主義對兩性關(guān)系施加的影響要少一些?！?/p>

不同的花園里不同的花都要開放。

[3]

斯塔爾夫人將其個人的女性偶像崇拜印跡留下之后200年來，“兩性交流發(fā)出的各種聲音”仍然以其獨特的方式向外傳播，這都是法國女權(quán)主義的功勞。就個人而言，我在美國成長的時候，永遠(yuǎn)不會太在意“各種聲音”，所做的不過是調(diào)試汽車收音機(jī)上的低音喇叭，就算在我年輕時的游戲場上，在女權(quán)主義最為時尚的時刻，我還能回想起“同一社會性”里那些總也不死的種子，那里的男孩和女孩是分離開來的。（我馬上想起了我們被領(lǐng)進(jìn)學(xué)校禮堂那天，觀看性別教育電影，儀式般的莊重使人多少感到驚訝。）

與阿蘭相同，斯塔爾夫人也有道理，她的意見又被踏著她足跡而來的人所承認(rèn)，這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下面從幾個世紀(jì)以來引用過的句子里選出幾個：

托克維爾對發(fā)展中的美國殖民地詳細(xì)觀察之后指出：“美利堅在世界上是這樣的國家：那里人們不停地追尋兩性明顯不同的行為方式，希望他們能邁出大小一般的步子，但總是走在不同的小路上?！?/p>

生活在法國的伊迪絲·華頓從遠(yuǎn)處觀察她的美國姐妹之后，提出如下嚴(yán)厲的意見：“因為美國婦女是各自唯一的觀眾，在很大程度上，又是各自唯一的伴侶，而有些女性在男人的生活中扮演知識的和社會的角色，與這些人相比，美國婦女好像是嬰兒學(xué)校里的孩子?！?/p>

存在主義在法國流行之后，波伏娃來美國訪問，發(fā)現(xiàn)美國男女好像生活在不同的社會領(lǐng)域，不知如何是好。歐佐夫是這樣寫波伏娃的：“在美國應(yīng)兩位年輕的獨立女性之邀赴宴，二人都沒戴結(jié)婚戒指，波伏娃嘆息說：房間里有單身生活的味道，這頓晚飯彌漫出‘痛苦缺失’的氣息，女人吃飯沒有男人，這頓飯是可悲的。她發(fā)現(xiàn)美國婦女對男人之所以采取敵視的態(tài)度，將其視為敵人，原因是平時兩性分離……波伏娃對自己與男性那種容易的輕松的關(guān)系忠誠不二——幸福。”

容易的。輕松的。幸福。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