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黃昏,紅日,野貓一樣蜷伏在瞭望塔上。
石頭突然出現(xiàn)在塔下,神色凝重地對胡狼說:“我大概想到怎么種你說的繡球花,但不容易,步驟對了也不一定成功。你要種的話,我可以教你,不過,你功夫還未到家,得先學(xué)培植月季花;月季花又叫做中國玫瑰,畢竟是土東西,易上手,掌握了竅門,再練習(xí)種洋水仙。洋水仙、中國玫瑰都種得好,中西合流,融會貫通了,能夠順利改變它們的顏色,我再教你下一步該怎么做。”
怎樣種花,就是怎樣寫作。
學(xué)土東西,參考洋東西,中西合流,融會貫通了,然后:
“你要對著種子和花苗,專注地想著心上人的名字,然后默念:‘我希望某某人平安幸福。’這樣念上一千遍一萬遍,念上十年二十年……白繡球就有可能會開花。”
“這還不容易!”
“一點也不容易。”石頭說,“人都有一顆會漂移的心;這顆心,不會停在時間的河流上。”[6]
因為“心”會漂移,誠實和誠實地創(chuàng)作,才變得不容易。
信念能生根,只是基本;要有進(jìn)境,要破土出頭,最好還得遇上一種狀況:“窮”。沒有錢,是窮;但“窮而后工”的“窮”,我總覺得,該是心理狀態(tài):已經(jīng)不能忍受了,是非如此不可的了。面前有一堵十英尺高墻,今天能跳八英尺,明天再高一英尺,還不怎樣;窮,把人推到墻外,景物就不同了。“文學(xué)作品的最大課題是怎么樣創(chuàng)造筆底的孤寂境界。”(董橋《一室皆春氣矣!》)窮極窬墻,背后是厚墉,眼前是長天,就易創(chuàng)造這“孤寂境界”。絕處,可以逢生。廢墟上長出的花,分外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