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沖喜 (28)

菜子黃了 作者:許開禎


這下,輪到管家六根怯步了。他萬萬沒料到,奶媽仁順嫂會(huì)跟他來這一手,有些話一直放在暗處,興許還由得你亂猜亂想,一旦豁出來擺到明處,你便沒了思想的空間。這下河院的事,難就難在奶媽仁順嫂身上,管家六根雖然疑神疑鬼,但真要拿某些事兒去跟東家面對(duì)面問個(gè)清白,量他也沒這膽子!

況且奶媽仁順嫂亮堂堂就把東家莊地?cái)[了出來,這等膽略,他何時(shí)見過?

不敢了,怕了?我說六根,甭以為東家給個(gè)好臉,你就成爺了,遠(yuǎn)著哩!奶媽仁順嫂趁六根發(fā)楞的空兒,一把奪過藥罐,理也沒理他,啪地就將它燉火上,打柜里取出一付草藥,大大方方添了水,就要熬。

管家六根頓時(shí)成了泄氣的皮球,軟了,蔫了,恨恨一跺腳,走了。

媽媽仁順嫂快快將藥罐端下來,將水潷了,拿布把藥渣包起來,重新塞進(jìn)柜里。還不放心,怕藥味兒飄出去,忙忙點(diǎn)了支松香,熏。

管家六根氣急敗壞地在院里轉(zhuǎn)了幾圈,還不死心,找到溝里中醫(yī)李三慢的藥鋪里,如此這般問了一番,中醫(yī)李三慢說,方子是他開的,藥也是他抓的,仁順嫂得的是女人家的病,怕一付兩付的還好不了,得耐上心子吃段時(shí)間。一席話說得,管家六根想吐。

管家六根剛出了車門,仁順嫂的腳步就到了西廂,今兒這事太玄,他咋就給聞到了呢?要說自個(gè)還反應(yīng)得快,死頭子話把他給逼住了,要不,不敢想。

奶媽仁順嫂將廚房里發(fā)生過的事說給了少奶奶燈芯,說話的時(shí)候,她的聲音還在發(fā)顫。少奶奶燈芯靜靜地聽完,問,柜里的藥是哪來的?

是我為防萬一,找中醫(yī)李三慢開的。

哦——燈芯感激地望一眼仁順嫂,不過,心里卻一點(diǎn)輕松不下。管家六根敢到廚房查看,就敢到西廂來,眼下是瞞了過去,往后呢?

少奶奶,他要真找東家問呢?奶媽仁順嫂還是放不下心。

他敢!燈芯忽然就來了氣。這氣不只是沖管家六根,奶媽今天的話,無疑是把她跟公公的事兒端到了桌面上,盡管這事早就在她心里,可突然地端出來,她還是不舒服。

算了,你也甭張惶失措的,公公那兒我去說,只是這藥,怕是在廚房熬不成了。

太陽明亮得很,溝里是掩不住的芳香。菜子一打碾,就該榨油了。按規(guī)矩,管家六根就該去油坊查看了。藥罐子的事碰了一鼻子灰后,管家六根很是沮喪了一陣子,不過,心里還是一直疑惑著,不相信那藥真就是奶媽仁順嫂吃的。少東家命旺一天天見好,若不是后山老狐貍劉松柏使了手段,能有這奇效?這事兒先得放一放,不信找不到實(shí)據(jù)。近日他心里很是不寧,老覺有雙眼在背后盯著。二拐子不聲不響走了又回去,窯頭楊二還沒跟他回話,去了哪里他自己也號(hào)不準(zhǔn),可又不能硬問。二拐子不是別人,仗著有奶媽仁順嫂,他的腰就比別人直。油坊這邊怕更得早安頓,保不準(zhǔn)燈芯哪天就給闖了去。

一想燈芯,管家六根心就沉了。

一溝兩山的地是租給幾百戶溝里人種的,下河院只供種子和牲口,收種打碾全是佃戶的事。租子按收成論,下河院的規(guī)矩是不能跌過五成,遇上天年也按四成收過,那不過是個(gè)別。好年份自然是按七成往上收的,至于哪塊地哪戶人到底按多少收,就由管家六根說了算,東家莊地是從不細(xì)問的。這就給六根給了很大的余地。菜子是一個(gè)菜子,年也是同樣的年,各家的成數(shù)卻不會(huì)一樣,高幾分低幾分完全看管家六根的心情,況且地里究竟打了多少也只有六根知道,六根不說,東家莊地從哪里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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