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我在教堂遇到了一些在我看來有點兒不可思議的事情。有一天,我和剛剛碰到的一個女人閑聊起來。她開了個不像是玩笑的玩笑,說我的家庭生活“和諧美滿”,并且說這種“和諧美滿”更加反襯出她的家庭是多么糟糕,想到這里,她覺得很不舒服。類似這樣的情況在兩個星期內(nèi)就出現(xiàn)過三四次。記得還有一個女人曾對我說:“你看起來真是精神抖擻啊??吹侥氵@樣,再看看我自己,我更覺得自己過得一塌糊涂。”她說這話時,我丈夫克雷格正站在我身邊。我一臉困惑地望向他,他也滿臉不解地看著我。我們倆的目光經(jīng)常這樣心有靈犀地碰撞在一起。我不知對那個女人說什么好,就結(jié)結(jié)巴巴地和她搭了幾句話。和她告別后,在回家的路上,我和克雷格一直在討論這件事。
我們倆對于“精神抖擻”這個說法都是一頭霧水。我和克雷格互相愛慕,可我們誰也不會說對方“精神抖擻”。這些女人用“精神抖擻”這個詞形容我,在我聽來,簡直就像是在對我說:“我真羨慕你頎長的身材和你高超的廚藝?!币?,我還不到158厘米。做飯我可一點兒也不會,充其量只會撥個訂餐電話,等人把做好的飯菜給我送過來。我和克雷格經(jīng)過一番討論,得出這樣的結(jié)論:倘若你很苗條,而且總是面帶微笑,別人就會覺得上帝特別厚愛你,從不讓半點不幸降臨到你頭上。如果你碰巧還穿了條時髦的牛仔褲,那就更幸運了。
這一結(jié)論使我非常苦惱,我不愿讓別的女人認為我擁有她們不具備的優(yōu)越性。我希望自己的外表能如實地反映出自己的內(nèi)心世界,但我又實在不想像“豬圈” 或者科特妮·洛芙那樣。如今我剛剛從貪食癥中恢復過來,好不容易才戒酒。在過去的二十年中,我一直暴飲暴食、酗酒、吸毒、沉溺于混亂的感情關(guān)系中。在痛苦中掙扎,這些也給我的家人增添了很多煩惱。
那時我經(jīng)常這樣問自己:“格倫農(nóng),為什么你總是一副不堪重負像要垮掉的樣子,你有什么理由這么頹廢?。俊焙髞砦蚁?,也許是由于我與生俱來就和別人不一樣,長大以后才更加痛苦、更加迷惘。大概我天生性格中就比別人多了一絲敏感,所以也更容易受到傷害。從小到大,我一直缺乏安全感,不愿意面對生活中任何一件帶有一點點冒險意味的事情——哪怕只是友情、溫柔的愛,我也始終不會拒絕任何人、任何事。而且由于我總覺得自己笨拙、一無是處而又脆弱不堪,感到自己根本不能適應社會,就更加無法積極勇敢地沿著自己的人生之路走下去。我一心想要保護自己,卻又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讓自己不會受到一點兒傷害,就用食物、酒精、毒品和亂七八糟的感情關(guān)系把自己一層層包裹起來,躲避在這個頹靡的小世界里。沒有人能夠觸碰到真實的我,只有這樣,我才覺得安全。
可有一天,一切都變了。那天是2002年的母親節(jié),我這個未婚的酒鬼,居然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記得當時我站在浴室的鏡子前,顫抖不已的手中攥著驗孕棒。我緊緊地盯著驗孕棒,又死死地瞪著鏡子里自己充血的眼睛,極力想把自己的現(xiàn)狀搞清楚——我,一個單身的酒鬼,懷孕了。
我不知所措,只有不停地祈禱。我悲嘆著,呻吟著,一面譴責自己,一面由衷地懺悔,痛哭流涕地向上帝許下難以履行的諾言。當我漸漸平息下來,終于從浴室的地板上爬起來的時候,我決定做一位母親。接著,我走出浴室,發(fā)誓從今以后,絕不再沾一滴酒、吸一口煙、碰一下毒品,并且中斷一切不健康的感情關(guān)系,也不再暴飲暴食。要做到這一切,是相當困難的,但我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在我做出這一系列決定的十天后,我嫁給了克雷格。與克雷格結(jié)婚是我這一生中最無怨無悔的事情。
在那段歲月里,我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是一個很堅強的人。這是我第一次清醒地認識自己。我還領(lǐng)會到,做一位妻子、一位母親,過正常的生活,都是相當不易的。我常想,別的女人是不是也和我抱有一樣的想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