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自序:那蓮那禪那光陰 (2)

那蓮那禪那光陰 作者:雪小禪


也猶記得二十幾歲了,沒有電腦,每天在吃飯的桌子上用稿紙寫啊寫,手都寫出了繭子,好幾十本的日記。亦不投稿,亦沒有名利心,單純地喜歡著寫作這件事。這段光陰,越讓時光過濾越透露出難得的干凈。到今天,居然最難忘卻的就是這段時光。那時還和一個相投的朋友寫信,一寫幾十頁,吃喝拉撒,都是日常。我知道,正是那些日常,讓文字才有了氣象與格局,才有了后來的自己。

還記得很多個夜晚,一個人在小城的鹽水河散步。

鹽水河,那是霸州小城唯一的河,離我家極近。

很多個孤寂的晚上,一邊走一邊看著月光,年輕的時候覺得什么都可以入詩入畫。后來,鹽水河填平了,建了一個高檔的小區(qū),后來,離家越來越遠,越飛越高……但我想念那些一個人在鹽水河散步的光陰,低溫而沉斂,讓我知道,以后,再有多少光芒亦要淡然一笑。那些月光,什么都知道的。

亦知道才華是一柄雙刃劍,那些疼,那些痛,那些無以言說的孤寂。美國的女詩人狄金森說:“我寫的詩留在這里好了,讓紙頁吸收我的痛就好……”在寫作的光陰里,那些紙頁吸收了我的痛。這些痛漸漸呈現(xiàn)出一種別致的、潛在的光澤,病蚌成珠,這些最神圣的安慰,可以直抵內(nèi)心。

還有伍爾芙,當人們從波光瀲滟的歐塞河把她打撈起來時,誰能理解,連寫作也沒有搭救她。有些女子,一出生就老了,有些老,無可救藥。

還有茨維塔耶娃,當她用一根繩子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時,她曾經(jīng)說:“我知道,再過100年,人們將會多么愛我!”這些寫字的女子,詭異、敏感、脆弱、癲狂、清遠……上天把才華賜予她們的同時,也把這些東西同時賜予。在文字中,她們?nèi)缈兹?,呈現(xiàn)出過度、過分華美的姿勢,在生活中,她們又如稀有金屬,散發(fā)出不可靠近的神秘和冰冷。

在少年時,曾經(jīng)被這些神秘的女子傾倒,但凜冽又溫暖的生活卻給了另一種答案。年齡越長,越喜歡那種安貞、寧靜、熱烈、直接。越喜歡生活所給予的悲欣交集——我分享一株水仙的貞靜,看那新蒜抽苗,聞著麥子的清香,親手把一鍋蓮子粥煲好,真正幸福的人永遠沉默,沉默地學會和生活握手言和,并且,寡言而笑。

桂隕菊凋,一直是個寂寞賞花人。如果光陰是一朵蓮花,那么,漸漸賞著她羞澀的含苞、盛開的怒放、凋落的哽咽,漸漸在文字中修煉自己,在生活中普渡那些尋我而來的光陰。

不過已經(jīng)過去了很多年,還是喜歡一個人安靜地走在風中。

龍年春節(jié)時仍然去看了一下故鄉(xiāng)的老文化館,凋敗得不成樣子了——墻真的這樣低么?大門真的這樣窄么?合歡樹原來這樣矮?我匆匆地走過去,沒有片刻停留——我是不敢停留。

風吹過來,我感覺眼里有什么飛了出來,它們和子彈一樣,打在光陰的胸口上,盛開的,是一朵蓮花。

也必須是,一朵幽靜的藍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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