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與我同類,皆大歡喜。
身處自然條件惡劣的東北山林,本就不易謀生。政治環(huán)境更糟,需要艱難地夾在國共兩黨之間求生存,“座山雕”形成狡詐多疑的性格,在所難免。
在他看來,無論是共產(chǎn)黨還是國民黨,都不能完全信任,真正能讓他放心的,只有手中的槍和干著同一行當?shù)男值堋?/p>
許旅長雖然有著“國民黨保安第三旅旅長”的官方職務,但匪號為“許大馬棒”的他,并不是“座山雕”眼中的外人。因此,楊子榮聰明地抬出了許旅長的名號,有了“許旅長的人”這頂帽子作掩護,“座山雕”就算還不能完全信任他,至少也不會對他公然橫眉冷對。
在楊子榮識趣地將“聯(lián)絡圖”奉上后,“座山雕”根本無法抑制內(nèi)心的喜悅,哈哈大笑的同時,徹底把楊子榮當成了自己人。
但若楊子榮不用許旅長的名號來開路,就算他一入威虎廳,就把“聯(lián)絡圖”雙手奉上,也未必能達到后來的效果。甚至很有可能會導致“座山雕”產(chǎn)生疑心,先把楊子榮關進大牢,等驗證了“聯(lián)絡圖”是真是假再說。
楊子榮頭上戴的,正是“以帽取人”的第二種帽子——派系帽。
派系帽,就是你通過后天選擇戴在頭上的帽子。與之緊密關聯(lián)的,是你所處的陣營、所從事的職業(yè)以及你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
正如你的先天帽可以有多頂一樣,你的衣帽間里,也收藏著許許多多的派系帽——
你可能戴著沉重冰冷的鐵頭盔,參加羅馬天主教準許的十字軍,向夢想中的圣城耶路撒冷進發(fā)。
你也可能戴著藍色貝雷帽,成為聯(lián)合國維和部隊的一員,在戰(zhàn)火頻仍的國家與地區(qū)制止沖突、恢復和平。
你可能戴著魔術師的帽子,在萬眾矚目的舞臺之上,演繹讓人目瞪口呆的新鮮魔術。
你也可能戴上礦工帽,深入地下去挖掘自然的礦藏。
派系帽和先天帽一樣,可以同時將多頂戴在頭上,如同本杰明·富蘭克林不僅是杰出的政治家、物理學家,還是出版商、印刷商、記者、作家、慈善家、外交家、發(fā)明家。
在某種程度上,派系帽基于先天帽,又是后者的拓展與延伸。你出生在黃河以北,這是你改變不了的事實,但長大后,你完全可以憑借自己的能力,跑到長江以南混飯吃,甚至把戶口也遷移到當?shù)?。在此之后,若是再有人想用黃河以北的地圖炮攻擊你,任它炮火再密,你也可以像《黑客帝國》里的男主角一樣,輕輕松松躲過去。
比起顏色、尺碼、樣式統(tǒng)統(tǒng)固定的任何人也無法改變的先天帽,派系帽則要靈活得多,你不僅可以隨心所欲地更換,更可以自行研發(fā)、無中生有,而這正是楊子榮等人的本事所在——作為100位為新中國成立做出突出貢獻的英雄模范人物,又紅又專的楊子榮,偏偏給自己編織了一頂像模像樣、任何人都不曾懷疑的“匪幫”的帽子。
想要摘掉派系帽不難,難的是壓平帽子曾經(jīng)留在你頭上的痕跡。
呂布先是拜丁原為義父,后來又改投董卓門下,反過來還割了丁原的頭,作為獻給董卓的見面禮。因為這個事兒,他被張飛公然嘲笑為“三姓家奴”,一句話,四個字兒,氣得武力無雙的呂布直打哆嗦,忘了自己正在和公孫瓚交手這茬兒,調(diào)轉馬頭就要和張飛拼命。
你可以說猛張飛粗中有細,說話的確氣人,但歸根到底,還是呂布自己朝秦暮楚,給人留下了扣帽子的機會,這是典型的授人以柄,no zuo no d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