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寧王明白大勢已去,卻沒有放棄逃走的念頭。他淚別婁妃,感嘆道:“昔人亡國,因聽婦人之言。我為不聽賢妃之言,以至如此?!?/p>
婁妃泣不成聲,只說道:“殿下保重,勿以妾為念。”
說完,便與幾名侍女一同跳入鄱陽湖自盡了。朱宸濠心中猶如刀絞。這時,萬銳找了一艘小船前來。朱宸濠換成便服,與萬銳一同坐上小船,在四名侍女的陪同下,冒著兵戈而逃。
此時,萬安縣知縣王冕接王陽明密令,偽裝成漁船,潛伏于蘆葦叢中,看著前方匆匆而來的小船,便劃了過去。朱宸濠看到漁船,高聲叫嚷著:“漁翁渡我,當(dāng)有厚報?!钡珓傄簧洗瑵O船中便響起尖銳哨聲,官軍船只接連不斷聚集而來。朱宸濠自知已無路可逃,于是跳入湖中欲圖自殺,卻因湖水太淺未果。官船上的兵士用長竿挑住朱宸濠的衣服,將其捉住。
伍文定、邢珣等人乘勝追擊,殺入叛軍陣中,擒獲寧王世子郡王大哥、將軍、儀賓和王室宗族等,以及偽太師、國師、元帥、參贊、尚書、都督、都指揮、千百戶等官,又拿住李士實、劉養(yǎng)正、劉吉、屠欽、王綸、熊瓊、盧珩、羅璜、丁饋、秦榮、葛江、劉勛、何鏜、凌十一、吳國七、火信、喻才、李自然、徐卿等數(shù)百人。
此外,還抓住了因遭朱宸濠脅迫而跟從叛軍的前鎮(zhèn)守太監(jiān)王宏,前巡按御史王金,前按察使楊璋,前主事金山,前參政程杲,前僉事王疇,潘鵬,前布政使梁辰,前都指揮郟文、馬驥、白昂等人。王綸、季敩跳湖自殺。
此外,據(jù)《年譜》記載,王陽明官軍擒拿、斬殺叛軍三千余人,落水而死的叛軍兩萬余人,叛軍的衣服、武器、財物和漂浮的尸體遍布方圓十余里的水面。
叛軍數(shù)百艘戰(zhàn)船四散逃亡。王陽明軍分頭追擊,二十七日,于樵舍趕上叛軍船只,大破之。
此外,王陽明還派出別動隊,于昌邑和吳城搜捕余孽,在吳城大破叛軍,斬下叛軍首級千余。二十八日,知府陳槐等人與鄱陽湖沿岸的殘敵交戰(zhàn),斬敵首千余。
正德十五年(1520年)三月四日發(fā)布的《開報征藩功次贓仗咨》(《王文成公全書》卷三十一)中記載,在平定宸濠之亂時,生擒叛黨首領(lǐng)四百名,叛軍士兵六千二百七十九名,跟從叛軍者六千一百七十五名,斬殺叛軍首級四千四百五十九顆,燒毀叛軍戰(zhàn)船七百四十六艘。
在鄱陽湖上取得了大勝的王陽明,曾經(jīng)寫下過一篇名為《鄱陽戰(zhàn)捷》(《王文成公全書》卷二十)的意氣昂揚的詩文:
甲馬秋驚鼓角風(fēng),旌旗曉拂陣云紅。
勤王敢在汾淮后,戀闕真隨江漢東。
群丑漫勞同吠犬,九重端合是飛龍。
涓埃未遂酬滄海,病懶先須伴赤松。
詩中最后一句提到的“赤松”,是古代有名的隱士,王陽明在這里再次表達(dá)了自己歸鄉(xiāng)隱遁的愿望。說是歸隱,但王陽明的志向卻并非是真隱,而是希望能回到故鄉(xiāng),享受與門人弟子們講學(xué)的樂趣。
戰(zhàn)斗結(jié)束后,位于鄱陽湖北端的湖口縣(隸屬九江府)知縣章玄梅將王陽明請到縣城中。而王冕則將朱宸濠帶入城內(nèi),獻(xiàn)給王陽明。看到遠(yuǎn)近的街道和整齊的軍列,朱宸濠笑道:“此是我家事,何勞王都堂這等費心?!?/p>
見到王陽明之后,朱宸濠拱手施禮,說道:“濠做差了事,死自甘心。但婁妃每每苦諫勿叛,乃賢妃也。已投水而死,望善葬之?!?/p>
王陽明派遣中軍官與寧王宮中的一名差人前往勘察,發(fā)現(xiàn)漁舟上載著一具尸體。尸體穿著華貴服飾,但衣服用絲線密密地縫合在身上,所以立刻就分認(rèn)出這正是婁妃。王陽明差人用衣服蓋住尸體,下葬于湖口縣的城外。這就是婁妃墓。
弘治二年(1489年),王陽明十八歲時,與新婚妻子結(jié)伴由南昌返回故鄉(xiāng)余姚的途中,曾經(jīng)在江西省廣信府的上饒與婁諒(一齋)見過一面,聆聽了宋儒的格物之說,將“圣人必可學(xué)而至”的教誨銘記于心。這位婁諒,正是婁妃的父親。婁妃幼承家學(xué),對這次事變的處理,也盡到了妻子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