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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神、鬼、人 (6)

蘇東坡傳 作者:林語堂


蘇東坡認(rèn)識的另一位“朋友”——章惇,這位仁兄卻注定要打擊他后半生的事業(yè)。章惇日后成為一個邪惡的政客,當(dāng)時他在附近地區(qū)擔(dān)任太守。不知道蘇東坡的妻子有沒有警告過他要提防章惇。章惇聰明、熱情,正是蘇東坡喜歡的典型。傳說蘇東坡曾預(yù)言章惇的未來。有一次到蘆關(guān)旅行,兩人深入山區(qū),往黑水盆地進(jìn)發(fā),來到一個深坑上,坑上架著一個小木板橋,百尺下有激流飛過,四周是直立的峽谷。章惇很勇敢,對蘇東坡一鞠躬,提議要他走過木板橋,在對面峭壁上留幾個字。蘇東坡拒絕了,章惇獨(dú)自過橋,泰然自若。他攏攏長袍,抓住一根吊索,沿峭壁到溪流對岸寫了六個字:“蘇東坡章惇來游。”然后若無其事地走了回來。蘇東坡拍著他的背說:“終有一天你會殺人的?!?/p>

“為什么?”章惇問道。

蘇東坡答道:“能將自己性命玩弄于股掌之上之人,亦能殺人。”蘇東坡的預(yù)言到底對不對,我們以后就知道了。

仁宗駕崩后,蘇東坡負(fù)責(zé)督察自陜西西部山中運(yùn)輸木材供修建陵寢的公事。他忙了一陣,除此之外一直悶悶不樂,十分想家。嘉祐八年(1063年)秋天,他寫信給子由說:

始者學(xué)書判,近亦知問囚。但知今當(dāng)為,敢問向所由。士方其未得,唯以不得憂,既得又憂失,此心浩難收。譬如倦行客,中路逢清流。塵埃雖未脫,暫憩得一漱。我欲走南澗,春禽始嚶呦,鞍掌久不決,爾來已徂秋。橋山日月迫,府縣煩差抽。王事誰敢愬,民勞吏宜羞……千夫挽一木,十步八九休……對之食不飽,余事更遑求……劬榮幸已過,朽鈍不任鎪。秋風(fēng)迫吹帽,西阜可縱游。聊為一日樂,慰此百日愁。

英宗治平元年(1064年)十二月,蘇東坡被解除官職。他妻子的哥哥從四川來他家同住,次年正月舉家返回京師。通常三年任滿,地方官要通過“磨勘”的考驗(yàn)。依據(jù)考察結(jié)果,官吏可被推薦另授新職?,F(xiàn)在東坡返京,子由可以輕松了,他馬上要到大名府(當(dāng)時也叫北京,其實(shí)在現(xiàn)在的北京以南一百六十多公里)任職。

新登基的皇帝英宗久聞蘇東坡的大名,想破例升他為翰林,擔(dān)任替皇帝起草詔令的文書工作。宰相韓琦反對,勸皇帝為蘇東坡著想,讓他慢慢磨煉才智,不要突然晉升高位。于是,皇帝建議讓東坡掌理皇宮公事的記錄工作。宰相又反對,說這個職位和“制詔”差不了多少。他推薦文教部門的工作,要蘇東坡通過正規(guī)的考試。皇帝說:“我們不知道一個人的真才實(shí)學(xué),才需要考試。何必考蘇東坡呢?”但是宰相堅(jiān)持他的看法,蘇東坡應(yīng)考通過,就在史館任職。這一部門的官吏輪流在宮中的圖書館工作,蘇東坡有機(jī)會看到皇家收藏的珍本、手稿和名畫,心里非常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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