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隆眼中冒出怒火，他都這般沖動地表白，還想讓他怎樣？手一把拽住了錦曦的胳膊：“難道你不肯信我？”

“我，”錦曦苦笑，不是她不信他，她只是分不清也認不清他究竟是什么樣的人。“你為何要有兩種不同的面目？你為何要掩飾武功？這些倒也罷了，為何今日提親又去煙花柳巷？為何當著大哥的面還與煙花女子調(diào)笑？你縱然救了我，可是那么短的時間里，你竟殺了玉棠春五十七個人，你究竟是什么樣的人？”她聲音里帶了些顫抖。錦曦憂傷地想，難道真的是在意了，所以才會質(zhì)問于他？她凝眸看著李景隆，心里只有一個聲音，給她一個答案便好。

李景隆身體一震，他一個問題也回答不了。不是沒有答案，而是不能說。

沉默在兩人之間散開。等不到一句解釋的話，錦曦長嘆一聲，失望離開。

“錦曦，如果有一天我都告訴你為什么，你……”身后傳來李景隆略帶痛苦的聲音，錦曦只愣得一愣便抬步走開。

“今時你不肯說，他日，也不必說了?！卞\曦回頭看著李景隆，淚光盈動，目光清明。一顆想系在李景隆身上的心瞬間沒了著落，變得空了。她想要的，不是這種。

李景隆錦衣飄飄站著，嘴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線。

“你有苦衷，為何不能告訴我？”

“哈哈！錦曦，我沒有，叫我如何說？”李景隆朗笑出聲，瞅著錦曦的眼中飛快掠過一抹傷痛。

“你若沒有，為何又說總有一天告訴我為什么？”

李景隆沉默了片刻。新月如鉤，那月尖的一點像捏碎的玉簫戳破了肌膚，帶著難耐的痛楚。告訴她？她這么小，她真能理解？李景隆不信。想想自己，他呵呵笑了：“我逗你玩呢，錦曦。其實你叫非蘭才好，當日比箭之時你裝天真爛漫瞞過我和燕王，我就想逗著你肯定好玩?！?/p>

“好，我想要的，是能互托真心，相互信任之人。我知道你有你的理由，可是，那不是我想要的。除非不讓我覺察，否則，我斷然不會接受一個渾身都是秘密的人。一個口說真心，卻不能信任我的人，我不要?！卞\曦黯然，她向來不喜歡拖泥帶水，此時心意已定，竟也有種痛快。說完轉(zhuǎn)身就走，再不回頭。

信任，這天下沒有我能信任的人！瞧著錦曦嬌小的身體消失在視線中，李景隆胸中氣悶，一抬腳將地上的素翠紅輪蓮瓣蘭踢向河中。

“咕咚”水花濺起，重重敲在李景隆心里，他突然飛身躍進水中。等冒出水面，渾身濕透，衣衫滴著水，手里卻緊緊抓著白玉盆。他如獲至寶地捧著，心痛至極。

蘭葉浸了水，越發(fā)嬌艷，李景隆傷情地瞧著，喃喃道：“最痛苦之事莫過于知道卻不能說，錦曦，你棄我，他日我必讓你體會同樣的痛?！?/p>

話一出口，那個站在窗邊癡望著他的錦曦，那個倚在美人靠上，長發(fā)委地，宛如一只蝴蝶的錦曦卻是飛走了，一去不回頭。

李景隆深深地呼吸再呼吸，也擋不住從心底深處泛起的無奈與痛楚。捧著白玉盆的手微微顫抖著，胸口似有一團火在燒張嘴便能噴出，也是他隱忍功夫強，竟死閉了嘴，默默地壓下心口的那股抑郁之氣。

他望著波光粼粼的秦淮河，想起從玉棠春船上小心抱起她的瞬間，觸手的溫軟。發(fā)現(xiàn)她是女子時的驚喜讓他有些驚慌。身側(cè)的紅粉眾多，卻無人能在瞬間牽扯他心動。留下蘭花，他是冒了危險，犯了大忌?？墒撬€是留下了，留的還是蘭園中最珍愛的素翠紅輪蓮瓣蘭。

“斷情蘭！”李景隆苦笑，錦曦，難道我真的要為你啼血斷情嗎？自己可真是有先見之明，什么蘭不選，偏偏選中這枝。

他怔怔地站了良久，才緩緩抬步往府中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