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行不通,我看不用跟他們講客氣了!”刀疤臉眼見這樣拖下去不是辦法,便把馱在背上的詩人放下來,交給葉曉楓和楊志彬,自各兒沖到馬路中央,截下一輛運雞歸來的貨車,沖司機嚷著,叫他載他們上醫(yī)院。沒等司機開口,葉曉峰和楊志彬就把詩人架到貨車后面的雞籠旁邊,自己也翻越上去。這一招還真管用,司機眼見他們張牙舞爪,不是善類,也只能按他們說的辦。等到眾人抵達門診部的時候,已經(jīng)是凌晨兩點了。
經(jīng)過診斷和治療之后,詩人的命總算保住了。然而這次經(jīng)歷卻影響到每一個人,鮮紅的血液以及詩人抽搐的四肢,總會在夜闌人靜的時候,襲擊每個人的神經(jīng)。如今,大家用來談?wù)撍囆g(shù)的時間越來越少,就算中午聚在小廣場上休息,也不過是無精打采地曬太陽。附近的村民們離他們越來越遠,不管是打貨的小伙子,還是在田間勞作的農(nóng)民們,都像怕見到怪物那樣遠離他們。楊志彬的情緒也極其低落,他養(yǎng)的那條大黃狗不知被誰殺死了,扔在小樹林附近的水溝旁邊。
“我們已經(jīng)失去了所有的同盟軍,或許從一開始就沒有誰會真正地在乎我們,看重我們!”楊志彬難過地說,“現(xiàn)在,不光小警察威脅我們,就連村民們也不再支持大家,總是像躲瘟神那樣遠遠地躲著,真不知道明天還會發(fā)生什么事。”
楊志彬的話并沒有引起以往的騷動,當(dāng)天氣變得越來越熱,白晝的光陰如同卷尺一般越拉越長之際,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思。近幾個月,沒人再來畫家村看他們的畫,也沒新聞媒體關(guān)注他們的生存狀況,在他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無聰和桂姨等人也沒過來鼓勵他們,哪怕是對他們說幾句鼓舞人心的話。
楊志彬忍不住發(fā)牢騷時,兩個搞行為藝術(shù)的依然堅持著自己的“藝術(shù)”。跟過去一樣,他們把自己關(guān)在充斥著糞球、羽毛和尿酸味的雞籠里,開始他們的“非暴力不抵抗”運動。雞籠的外面,還貼滿了用毛筆書字的紅紙條,每一張紙條上都寫了一首小詩。風(fēng)一吹,這些字條就翅膀那樣撲騰起來,然而不管怎樣撲騰,也無法把關(guān)在籠里的人送上萬里晴空,類似的表演,至多只能給他們帶來短暫的安慰罷了。
屋外,炙熱的太陽照耀在大地上,田地里已經(jīng)有了龜裂的痕跡。遠方樹林里的蟬聲一陣又一陣地傳了過來,吵得人的腦袋都快爆裂開來;水洼地里的蟾蜍幼蟲也已長出四條腿,令人作嘔地向周圍擴散,延伸著。壓抑的氛圍繼續(xù)在夏日里蔓延。半個月過去了,失眠的人越來越多,大家都憋著火,告誡自己不要吭聲,因為此時此刻,小小螺絲釘墜地的聲音都極有可能引起一場不必要的沖突:大家會為“蚊蟲太多,同寢室的人沒點蚊香”而爭吵,會因“誰把誰的畫弄臟了”而動武,就連以往大家都愛談?wù)摰母黝愃囆g(shù)流派和畫家們此時也變成他們攻擊、泄憤的對象;在他們眼里,不管是生活還是藝術(shù),已經(jīng)墜落到最低谷,甚至比開始時還要艱難,雖說沒人會主動說出來,但每個人都意識到事情正一步步地走向失控。
即便他們的生活狀態(tài)每況愈下,小警察那伙人依然沒放松對他們的監(jiān)視。不管他們走到哪里,都會在有意無意之間,撞上一兩個穿制服的人。警察們現(xiàn)在連問話也懶得問了,就等著他們哪一天實在忍不住了,發(fā)生起內(nèi)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