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8日星期二午餐時間
西蒙妮坐在地鐵車廂里,通過車窗向外面看去。她在離開空蕩蕩的公寓跑到地鐵站之后仍然汗流浹背。
現(xiàn)在列車安靜地停在胡烏斯塔。
她想,她應(yīng)該打車去的。但她努力說服自己,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她知道,自己總是杞人憂天。
她再次看了看手機,不知道那個剛才與她通話的奇怪女人是不是阿依達的媽媽,也不知道阿依達是否像她說的那樣正在坦斯塔市中心的一個文身工作室里。
車門關(guān)閉了,但立刻又開啟了,前方傳來呼喊聲。車門又一次關(guān)閉,列車終于開動了。
一個男人在她對面嘩啦嘩啦地翻弄著報紙。他把它們整理到一起,放在旁邊的座位上攤開,似乎在比較著什么,然后又將它們折疊起來。從車窗的反射中,她看到他在時不時地偷偷瞄著自己。她考慮要不要換一個座位,但手機的一聲響鈴打斷了她的想法。她收到了一條短信,是畫廊的約娃發(fā)來的。西蒙妮沒力氣去看這條短信,她真希望這條短信是埃里克發(fā)來的。在經(jīng)過頑強的努力后,她還是再次撥通了他的手機,聆聽著那空洞的鈴聲,然后突然語音信箱接通了。
“說你呢?!睂γ娴哪莻€男人用一種惱人的命令口吻說道。
她試圖裝作沒有聽見他的話。她向車窗外看去,假裝在聽手機。
“喂?”男人說道。
她意識到,這個人在得到她的注意之前,是不會放棄的,就像很多男人一樣,他似乎不懂得女人也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想法,女人并非時刻準備著聽他們說些什么。
“說你呢,你沒聽見我跟你說話呢?”男人重復(fù)道。
西蒙妮轉(zhuǎn)身面向他。
“我聽得很清楚?!彼届o地說。
“那你為什么不回答呢?”他問道。
“我現(xiàn)在就在回答?!?/p>
他眨了幾下眼睛,然后說道:
“你是一個女人,不是嗎?”
西蒙妮在心里罵了句什么,她想,這就是那種打算強迫她說出自己的姓名、講述自己的婚姻狀況,然后再向她挑釁的令人反感的男人。
“你是一個女人吧?”
“你只想知道這個嗎?”她簡短地問道,然后又把臉扭向車窗。
他換了座位,坐在她身旁。
“聽我說……我有一個女人,我的女人,我的女人……”
西蒙妮感到有幾滴口水噴濺到她的臉上。
“她就像伊麗莎白?泰勒一樣?!彼^續(xù)說道,“你知道泰勒是什么人嗎?”
他搖著她的手臂。
“你知道伊麗莎白?泰勒是誰嗎?”
“是的?!蔽髅赡莶荒蜔┑卣f,“我當然知道?!?/p>
他很滿意地靠回了自己的位置。
“她總是有新的男人?!彼г沟溃岸乙笤絹碓礁?,鉆石戒指、禮物、項鏈?!?/p>
列車緩慢進站了,西蒙妮意識到她要下車了,列車已經(jīng)到達坦斯塔。她站起身來,但他擋住了去路。
“給我一個擁抱,我只想要一個擁抱?!?/p>
她果斷地說了句抱歉,甩掉了他的胳膊,但感到有一只手放到了她的臀部。與此同時列車停了,那個男人失去了平衡,又再次重重地摔回了座位。
“婊子?!彼谒砗蠛芷届o地說道。
她下了車,跑出地鐵站,穿過有機玻璃的廊橋,走下臺階。購物中心外有三個醉醺醺的男人坐在一張長凳上,用粗啞的嗓音談?wù)撝裁?。西蒙妮步履匆匆地穿過大門,試著再次撥打埃里克的手機。煙酒專賣局那里飄來一陣酒瓶破碎而傳出的濃烈的陳年紅酒氣味。她氣喘吁吁地走過餐廳的玻璃窗,看到一個罐裝玉米筍、黃瓜條和生菜組成的自助沙拉吧。在室內(nèi)廣場的正中央有一個大牌子,上面寫著整個購物中心里的所有商店的名稱。她仔細地看著,直到發(fā)現(xiàn)她要找的“坦斯塔文身坊”。根據(jù)樓層圖,那個店面應(yīng)該坐落在頂層最遠的地方。她向著滾梯的方向跑去,穿過那些休假在家照顧孩子的媽媽、挽著胳膊的退休老人以及一些逃學的十多歲的大孩子。
她眼前浮現(xiàn)出一幅情景:一群青年圍著一個躺在那里的男孩子,她自己好不容易擠上前去,她知道那是本杰明,她看到血從他剛剛文過的地方不停地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