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賺錢方面，我對自己很有信心。姑姑的孩子比我大不了幾歲都能出去賣炒花生掙錢，我也應(yīng)該能做到。盡管我只是個小男孩，但一想到我能通過賣炒花生掙來那些金黃色硬幣——有1分的，也有5角的——這些錢堆在我面前不斷漲高，我就激動不已。我的天，我一定會發(fā)財?shù)?，太令人高興了！

我開始研究做買賣的技巧。放電影的時候，我就跟著布香姑姑的孩子看他們怎樣做，從拎籃子到叫賣，到四處搜尋顧客，在看電影的人群中擠來擠去。我看著他們，在心里學著叫賣炒花生，練了兩三輪后覺得差不多行了，就鼓足勇氣向姑姑說，我想試著賣炒花生。也許是她看我一副很認真的神情，便拿出5包炒花生塞進我上街用的籃子里，我開始嘗試作為小推銷員的第一單生意。

從奶奶家到火車站旁的露天電影院距離大約200米，一路上我都在算計著賣貨的收入。姑姑標的價格是每袋2角5分錢，其中分給我5分錢。如果5袋都能賣掉我就掙了2角5分錢，相當于母親給我的一天飯錢。開始時我以為，像姑姑的孩子們一樣賣東西并不是什么難事，也不費什么勁，因為我已經(jīng)在心里試著賣過兩三回了。但真到了電影院，我才發(fā)現(xiàn)它并沒我想象的簡單。看電影的人心思都在屏幕上，顧不上看別的，而盡管我已經(jīng)把喊叫“賣炒花生”練習得很熟練了，但等到真要說時，我的聲音反而縮回去了，由于害羞而喘不過氣，不敢大聲叫喊，只是來回走了兩三趟，靠著屏幕亮光和商販們小推車上的幾盞煤油燈光來集聚力量和勇氣。

“炒花生！炒花生！”弼亞哥的聲音很響亮，緊跟著是阿泰的叫賣聲。這使我從羞澀中醒過來，仗著黑暗中沒人看得見，我也敢放出聲來，心里想，反正已經(jīng)走到這一步了，如果把花生拿回去還給姑姑，那是絕對不可以的，就像十輪大卡車開進小巷子后，只能往前繼續(xù)開下去。第一次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放開嗓子叫賣的勇敢讓我既興奮又害臊，身體里的血液噴涌而上。我仗著夜色走了兩三圈后，覺得有種癤子破頭的感覺，羞澀和壓抑全都釋放干凈了。不久我就初戰(zhàn)告捷：有一對坐在自行車上親熱的青年男女買了我第一袋炒花生。我像離弦的箭一樣立刻走過去遞上炒花生，接錢的手顫抖著，心也很奇怪地怦怦直跳。難以置信，這是我用汗水掙來的第一分錢，以前從未有過這種經(jīng)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