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發(fā),純白的臉,鮮艷的唇,血紅的衣。
躥出來的半截身體驚得樸正歡迅速撤回手里的長針并猛退了幾步。蔥頭抬手就要開槍,被樸正歡撞歪了方向,子彈射空了。
我知道,女尸是沖著我來的,從她出現(xiàn)就一直糾纏著我,她的聲音只有我聽得見,她的動靜、她的動向只有我能揣測到。不知為什么,一直害怕的東西突然頂著一張慘白的臉湊到眼前,反而不害怕了,就是腦子里一片空白,一時間忘了還有呼吸這回事。
女尸撐開鬼藤柱躥出上半截身體,一時沒了動靜。原本纏繞在鬼藤柱上的那股血線被女尸一沖,像突然失了支撐一樣,散成一片血霧淡了下去。樸正歡臉上泛著潮紅,不知道是激動還是害怕,粗粗喘著氣。我仔細觀察著女尸,如果不是事先確定她是尸體,乍一看見根本不能相信這是具尸體,看不出一點脫水或者腐爛,甚至帶著一股奇異的香味。年齡看著不到三十歲,眉毛短窄,不似有福相。模模糊糊蒙著層淡光,表情安詳,頭發(fā)在燈光照射下烏黑發(fā)亮,大紅色金絲滾邊的蒙式或者藏式袍子,金絲滾邊中勾出兩道花藤。
我立在原地就那么看著她。我能感覺到雖然她沒睜眼,但是卻看著我。女尸里有什么東西在吸引著我,心里沒來由地煩躁起來,有種撕碎女尸找出什么東西的感覺。
樸正歡抬手微微掩蓋著口鼻,謹慎地湊前些,看著那張慘白的臉,安詳?shù)纳袂橄卵诓刂还缮涞墓眵葰庀?。樸正歡似乎想仔細分辨些什么,有些出神,腳下沒輕沒重地又往前蹭了蹭。那鬼藤柱像被驚了,孔雀開屏一樣繞著女尸周身探出數(shù)條藤蔓,三棱形的藤尖蛇頭似的高高昂著,隨時都會暴起傷人。
樸正歡很是機靈,馬上退開幾步,藤蔓也不追擊,就那么散著,像是女尸的護衛(wèi)一樣。
“我可能知道了,不如賭一賭。”樸正歡神色一黯,拉過身后呂媚的手腕,親昵地拍了兩下,口氣是少見的舒緩輕柔,低聲道,“姐姐,這次要勞煩你了。老祖宗不會為難咱們,肇沛可不一定。眼下他還不能死,姐姐你去照看一二?!?/p>
呂媚表情淡漠,眼神淡淡地投向遠處,也不知道有什么想法。聽了樸正歡的話也沒回應(yīng),自顧自往鬼藤柱邊上走去,正眼都不瞧一下那些擇人欲噬的怪藤。
我本來就有些心煩意亂,火氣騰一下就躥了上來。那些鬼東西的厲害大家都見識過,她這么走過去不是送死嗎?!一個沒忍住,躥前一步就想把呂媚拽回來,沒想到?jīng)]被她驚動的怪藤反倒被我驚動了,有一條藤蔓猛地一探就往我胳膊上扎過來。
“別亂動!”樸正歡的兵器力道很大,帶著風(fēng)聲抽在那藤蔓上,那條怪藤像被瞬間抽離了水分,頓時軟軟地癱了下去。樸正歡沒好氣地橫我一眼說:“自己不要命了也別給別人找麻煩?!?/p>
我張了張嘴,一句話噎在喉嚨里硬是咽了回去。也是,那是她姐姐,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我操的是哪門子心?!
呂媚真是神奇,就那么施施然從鬼藤柱旁邊繞了過去。我不禁想:是不是她存在感太弱了,連怪藤都直接忽略了她?樸正歡目送著呂媚到了肇沛等人近前,才舒了口氣,回過神來接著研究眼前擋路的女尸和怪藤,半天不說話。
不知怎么,我心里像多了一堆柴火,直燒得我口干舌燥,看著眼前的女尸,那種暴虐的破壞欲越來越強。忍不住就想動手的時候,那張慘白的臉揚了揚,猛地翻開了眼皮。
深紅色的眼,一片血色中看不見瞳孔,深不見底的血紅帶著濃烈的血腥和不甘鋪天蓋地地涌了出來,整個世界都淹沒在無望的血海中。女尸的嘴角漸漸翹起,咧嘴笑著,露出一嘴細碎尖銳的三角形牙齒,從鬼藤柱中高高躍起,猛一張嘴撲向我的咽喉?!按糇?!”樸正歡揪著我的衣領(lǐng)猛向后扯,手里長針頂在女尸咽喉上,阻住她撲出來的勢頭。跟一具死了不知道多少年、唇紅齒白、長一雙血眼的尸體面對面距離不超過十厘米的接觸誰試過?我!那一瞬間覺得腦袋“嗡”的一聲炸開了,我忘記了呼吸,似乎心臟都停止跳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