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幸福的終極定義

優(yōu)雅 作者:曉雪


晚上,媽媽來電話,說姨姥姥走了。姨姥姥是姥姥的大姐,九十高齡。媽在電話里說:那天晚上,姨姥姥半夜覺得很不舒服,就坐了起來,旁邊的姨姥爺也醒了,給姨姥姥取了兩片藥,說吃了就會好。姨姥姥就著姨姥爺?shù)沟陌氡瓱崴粤怂?,跟姨姥爺說:累了,在你這兒靠會兒吧!于是姨姥爺就將姨姥姥攬在了懷里。一會兒,姨姥姥就沉沉地睡了,再也沒有醒來,在姨姥爺?shù)膽驯е星那牡刈吡恕?/p>

媽說的時候,沒有很大的難過,說知道了消息就羨慕姨姥姥可以這么“幸福”地走,說跟我爸說了:“有一天,我要是該走了,就想這么走,老頭兒你可要活得比我久才好……”

晚上,和閨蜜紅打電話,說起姨姥姥的走,紅也說:“你姨姥姥怎么這么地有福氣,我也要這樣走,睡他懷里,他的體溫送我走,那是什么樣的幸福……”

那是——什么樣的——幸福?!

雖然我知道這樣的“幸福”有一點兒女人的小自私,不去想當我的身體在他的懷里漸漸冰冷,他會是如何地悲痛欲絕……我也是想呀,有一天,知道了一切都將遠去,然后可以對身邊的他說:累了,在你這靠會兒吧……再無牽掛,心滿意足。

寫到這兒的時候,潸然淚下,覺得人生并不長啊,怎么可能和他生生世世呢,幸福到極至,不過如此吧……

代后記/十年

十年前,有個懷揣對時裝對巴黎夢想的女孩子,一腔熱情來到巴黎,一門心思要看巴黎時裝周上那些傳說中的秀。

那一年是2002年的10月,其實那年她已經(jīng)32歲,快30歲的時候才決定改行做女性時尚雜志,只能勉強稱之為“女孩子”。

她第一次來到巴黎時裝周,第一次走進秀場時很沒有底氣,不知道該跟那些看起來趾高氣揚的時尚人怎么說話,不知道該穿什么衣服才得體。那時很少有品牌把位子給一個中國媒體的時裝編輯,為了要到一張站票要跟品牌公關(guān)磨很久,實在連站票都討不到的時候就早早地到秀場門口候著,看能不能找到個熟人讓自己“蹭”進去。女孩子很羨慕那些坐下來從容寒暄著看秀的編輯,秀場很嘈雜很擁擠,保安總是黑著一張臉,呼來喝去:不要擋了路!……女孩子在秀場里發(fā)現(xiàn)這一行其實并不“年輕”,和那些國外的時裝編輯們比起來,自己還真的可以叫做“女孩子”,秀場上的時裝編輯很少有30歲以下的,坐在第一排的那些如雷貫耳的人物都已在時尚場至少馳騁二十年,資深的老外編輯看著扎著馬尾辮的她總是問:你是來巴黎讀書的中國學生吧?……

女孩子不熟悉巴黎,打不起也叫不到出租車,每天在地鐵里奔波著到各個秀場,在地鐵里好開心,因為經(jīng)常可以看到熟悉的高高的剛剛從秀場下來趕下一個秀的模特們。偶爾品牌選在一個地鐵不直達的生僻地方,女孩子就慌了,頭一天晚上在地圖上圈好秀場的大概位置,下了地鐵就狂跑,有時因為沒有按時找到秀場而音樂已響起被保安拒之門外,她只好眼淚汪汪地聽著秀場的音樂踮起腳尖努力往里看……在時裝周上的那些頂級設計師們的談吐,那些創(chuàng)意無限的展覽展示,那些或簡單或華麗的霓裳,讓女孩子真的感受到了時裝的魅力和力量。

女孩子每年想盡辦法地要來看巴黎時裝周。前輩跟她說時裝文化是建立在歐洲文化基礎上的,若想做好這一行,要先補上歐洲文化這一課。公司沒有費用每一季都送編輯去巴黎看秀,于是女孩子把積蓄都花在歐洲旅游上,把假期都定在巴黎時裝周前后。每一季的時裝周大概都是七八天,女孩子幾乎每次都是在第四五天的時候開始發(fā)燒。因為秀場外面冷得要穿大衣,而里面又熱得想穿短袖,里外都很少有機會能坐下來,一站一整天,忽冷忽熱,就發(fā)燒了。后來找到一家溫州夫婦開的中餐廳,一發(fā)燒就去那家餐廳,老板娘給女孩下一碗榨菜肉絲面,吃得鼻涕眼淚都下來就能好很多,第二天可以接著去跑秀場。榨菜肉絲面吃了很多次很多季很多年,溫州夫婦后來成為女孩子在巴黎的好朋友。

幾年后,女孩子對巴黎的很多角落都耳熟能詳,可以倒背如流巴黎地鐵圖,有自己心儀的小書店、小廣場、小設計師店鋪,最愛瑪黑區(qū)(le Marais)和拉丁區(qū)(Quartier Latin)。她開始自己心里有了自己的巴黎。

后來,女孩子開始有了座位,坐下來看秀的感覺真好;后來,她的座位一排排向前;再后來,她坐到了第一排。她不用再搭地鐵,整個團隊七八個人有編輯記者攝影攝像,專車集體浩浩蕩蕩去看秀;即使沒收到請?zhí)膊挥脫臅槐0矓r在門外,品牌公關(guān)們早早地在門口等著重要媒體的到來,人沒到短信電話已在催。她早已不是“女孩子”,秀場內(nèi)外有很多人叫得出她的名字和她熟絡地互相招呼,經(jīng)常有在巴黎讀書的留學生在秀場門口等著她,問她:“可以幫忙帶我進去看秀么?”……

每當此時,她恍然,好像看到若干年前的自己。

——這不是電影,這個女孩子是我。

十年后,2012年3月,又是一季時裝周,我和團隊風塵仆仆地在那些已爛熟于心的老地方一場場趕秀。十年了,坐十個小時飛機,踩10 cm高跟鞋,連續(xù)一個星期,每天七八點一個激靈爬起12點腰酸背痛上床,一天跑五六個或者七八個地方,在寒風中排隊,進場坐不到15分鐘,再跑出去趕下一場,一天靠一頓早飯支撐,沒時間午飯,晚飯拿不準幾點……

人生有多少事情,可以讓自己執(zhí)著地堅持十年?

我們的青春中,又有幾個十年可以讓我們執(zhí)著?

即使這個三月已是我在巴黎看秀的第十一年,一直不敢忘記十年前自己第一次來巴黎看秀的誠惶誠恐,希望自己能永遠保持當年的好奇心和敬畏心。很怕自己開始計較座位啊,名次啊,待遇啊,那些患得患失的計較其實最傷自己最初的激情。今年看秀時,有兩場因為趕場遲到了,都是站在門口看的。站著有些小累,但是開心,自嘲“視野很高看得很爽”,心里感慨著好像回到年輕的從前,只要能看到秀,就好,心里就知足了。

有時想,人生好像過山車,有時往上走,有時往下走,無論往高處走時還是往山底掉時,都希望自己能保持清醒,記得當初為什么出發(fā)。

謹以這篇自己于巴黎時裝周十年的真實心路歷程和大家共勉,行業(yè)雖有不同,但一顆執(zhí)著的心相同,年輕時經(jīng)歷的挫折挫敗和所有那些被輕視被看不起,都是最值得收藏的經(jīng)歷和經(jīng)驗,只要堅持,每個人,都有花開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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