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阮珊打開車門讓她坐了進去,而后自己從另一邊上車發(fā)動了車子。
“這個時間段咖啡館里人太多了,”途中他對阮珊說道,“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
見阮珊沒有說話,他轉(zhuǎn)過頭來看向她的眼睛:“我有很多時間,可以聽你講完過去的所有故事。”
車里沉寂了一會兒,之后阮珊輕輕地嘆了口氣:“去我家吧?!?/p>
阮珊說完最后一個字的時候墻上的掛鐘已經(jīng)指向了八點,他們已經(jīng)在地毯上坐了將近七個小時。
阮珊站起身來走進書房,一會兒捧著一個木盒子出來,她把那個木盒子在譚北的面前打開,里面的照片散落在有著暗紅色花紋的地毯上。
譚北隨便拿起其中一張,是阮珊和一個女孩的合影,照片上的阮珊穿著一件黑色的無袖長裙,頭發(fā)隨意地綰在腦后,正是青春無敵的年紀,隨便一站眼角眉梢都是風情。至于旁邊的那個女生,即便是用如今已經(jīng)閱盡千帆的譚北的眼光來看,也是極其少見的美女,皮膚在陽光下幾近透明,鼻子高挺,下巴頦尖尖,和阮珊那種平和的美麗不一樣,她是肆無忌憚的那種美,是帶有侵略性的那種美,像夏季的龍卷風一樣。
“這就是宋斐斐?!比钌荷斐鲱^去,看了看那張照片說道。
譚北點點頭,又拿起另外一張照片。
是一張四人的合影,除去阮珊和宋斐斐,剩下的兩人應當就是沈夢和蔣可瑤了。
即便在阮珊的敘述里沒有對外貌的描繪,可譚北依然能憑直覺區(qū)分出來。個子小小、體形很瘦弱的那個應當是沈夢,蔣可瑤應當是穿著白色蕾絲連衣裙的那個。四個人手挽著手,阮珊和宋斐斐站得近些,她們的身后是夏季正怒放著的薔薇。
“這是大二時候拍的?!比钌何⑽⑿α诵Α?/p>
“看上去真年輕啊,”譚北說道,“看你們的眼神里都是憧憬,覺得世界都是你們的?!?/p>
譚北后來又連續(xù)翻看了很多張照片,有合影也有單張照片,有生活照也有阮珊和宋斐斐去拍的藝術(shù)照,有故事里出現(xiàn)的人,也有故事里沒有出現(xiàn)的人。
然而,他并未在那些照片里見到男主人公。
那個叫邵然的男生,如今應當已經(jīng)長成一個將近而立的男人。
“沒有他的照片嗎?”譚北問道。
“沒有了,”阮珊輕輕咬住嘴唇,“我出國的前夜都燒掉了?!?/p>
窗外一場春雨正在進行,房間里彌漫著說不上來的懷舊氣氛,兩人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里。
打破這沉默的是阮珊的手機鈴聲,她伸手從茶幾上拿起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名字是“沈夢”。
“阮珊,”沈夢的聲音在那邊響起,“我前幾天才回來,明天一起去看看宋斐斐吧?!?/p>
阮珊在電話這邊“嗯”了一聲:“那明天再聯(lián)系。”
“沈夢打來的。”掛斷電話之后,阮珊擺弄著手里的手機對譚北說道,“說明天一起去看看斐斐。”
譚北愣了愣:“當年你扇她耳光的時候,不是說終老不相見嗎?”
阮珊咧開嘴輕笑:“是的,當年我是恨極了她,恨不得從來沒有認識過她,恨不得她去死,恨不得這一輩子躲她躲得遠遠的,永遠都不要再見到她。
“可是,都會過去的,”阮珊輕輕嘆了口氣,“再強烈的愛恨,都會過去的?!?/p>
“你對邵然也過去了嗎?”譚北拋出了這個問題。
阮珊愣了愣,而后是一聲嘆息,在這個春夜的房間里輕飄飄地回蕩著。而后她不知怎么想起了北島的一句詩——“那時我們有夢,關于文學,關于愛情,關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們深夜飲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夢破碎的聲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