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北京往事 第四章(4)

北京往事 作者:徐名濤


盛珠在里板鎮(zhèn)開始是在一家挨著電影院的小餐館當服務員。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期,里板鎮(zhèn)電影院成了熱鬧嘈雜的大千世界的一個縮影,花枝招展的姑娘和流里流氣的小伙充塞在電影院門口。一座從全縣各地招了許多青年工人的化肥廠坐落在離里板鎮(zhèn)電影院不遠的扁擔河邊,那些新招進廠的青年女工個個妖艷動人,胸口的衣領開得一個比一個低。盛珠始終處于一種茫然混亂之中,她不明白這些青年男女為何敢公開勾肩搭背、打情罵俏,有時候盛珠在電影院里看到他們更為放肆的行為,上面放電影,他們在下面放“土電影”:親嘴、摸奶……開始的時候,盛珠暈暈乎乎,甚至為他們感到害怕。終于有一天一只黑手在她完全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猝然伸進她的胸口,盛珠記得很清楚,那一次放的是一部香港片子,片名叫《白發(fā)魔女》。坐在她身邊的是一個頭發(fā)總是梳得油光發(fā)亮的小伙子,常上她們餐館喝酒。盛珠沒想到這個化肥廠的小伙子竟有這么大的膽子。當時她正被銀幕上的白發(fā)魔女所吸引,根本沒意識到這個小伙子的存在。

盛珠的臉陡然漲紅,心口劇烈跳動。好多年之后盛珠終于明白那一會兒她之所以沒有迅捷地把那只黑手打開,不是由于過分緊張慌亂,而是出于積淀于潛意識里的一種自暴自棄,除了姐姐、姐夫和父親,這世上沒有別人知道她被姐夫強暴的事,她的繼母也不知道,但她無法揮去心頭的陰影,認為整個世界不僅知道這件事而且都在嘲笑她。

盛珠的容忍激起了油頭粉面的小伙子的更進一步的動作,盛珠始料不及的是,那一天晚上電影散場之后她竟鬼使神差地跟著那個名字都不清楚的小伙子一步一步來到扁擔河邊的一片枯蕭凋零的樹林里,最終失身于他。

在《阮村》這篇小說里有一個細節(jié)引起了廣泛爭議,一群追求“性解放”的農村姑娘一直把“解放思想”說成是“解放軍思想”。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解放思想”這一口號幾乎天天都出現(xiàn)在報紙廣播上,作為一個政治口號,“解放思想”曾激勵受盡“文革”迫害的中國人民沖破不可思議的各種束縛,撥亂反正,誰也不會想到一群農村姑娘因為“解放軍思想”——“解放思想”而陷進“性解放”的泥沼,最后紛紛以流氓罪在1983年的那次“嚴打”中鋃鐺入獄。

其中包括盛珠。

盛珠最初是從那個油頭粉面的小伙子嘴里聽到這個口號的,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何在向阮村的那些姐妹傳播的時候說成了“解放軍思想”。

盛珠不是文盲。

盛珠在被姐夫強暴的那一年剛好初中畢業(yè)。

高文對這一細節(jié)發(fā)揮得淋漓盡致。在小說中沒有把“盛珠”說成初中畢業(yè),因為這似乎太令人難以置信了。如同《北京往事》一樣,他總能把沒經歷的事寫得活靈活現(xiàn)。當然,要有源頭,密碼一經打開,信息就像大海一樣任他暢游,他總能如愿以償?shù)氐诌_彼岸,無論是瀑布下的深潭,還是春暖花開,在這方面,高文總是心想事成。比如,如果沒有高文故鄉(xiāng)——遙遠戈壁小城里那對來自北京的在法國留學的老夫婦,就不會有《北京往事》。

盛珠從監(jiān)獄出來之后,整個世界都似乎在唾棄她,只有一個人例外。

這個人就是她現(xiàn)在的丈夫——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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