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也就是經(jīng)驗、知識及存儲起來的一堆記憶,思想就是從中產(chǎn)生的反應(yīng)——制造出了昨天這樣的時間。我昨天非??鞓罚矣^看了壯麗的落日,夕陽熠熠發(fā)光,落在金碧輝煌的海面上,飄過的云彩溢滿緋紅的色彩,有著無限的美——它過去了,現(xiàn)在是一個記憶,明天我會再去看,那時的落日也許就沒有了繽紛的色彩,沒有了這樣的美。思想制造了昨天和明天這樣的時間。這很容易理解。所以是不是思想制造了對死亡的恐懼?在明天,在未來,將會有一個終點,因為你在大街上經(jīng)??吹剿劳龅陌l(fā)生;你知道死亡,它就在那里,每天與你擦身而過。而思想以為死亡在未來,會在未來的某個時間到來;所以生與死之間有個間隔、有段時間。那個間隔、那段時間,就是恐懼。那段時間、那個間隔,由思想所創(chuàng)造。
我們知道生,我們也知道死。我們知道我們所過的生活——滿是沖突、斗爭、不幸和痛苦的心靈,沒有愛和美——還有那件叫做死亡的事情,是突然的結(jié)束。關(guān)于死后會發(fā)生什么,人類發(fā)明了各種各樣的理論,整個亞洲都相信轉(zhuǎn)世,但那只是一個希望,因為如果那個信念真的是你實際生活的一部分,那么你今天就會正確地生活,你的行為和思想就會是善良正直的,你就會友好、慷慨、慈悲,因為,如果你不這樣,那么下一次你就會為此付出代價——這就是轉(zhuǎn)世教給你的東西。但是你并不相信,它只是一個觀念、一個希望——心懷恐懼的人的希望。所以你需要再次審視這整件事情,再次審視你的信仰。信仰無論如何都毫無意義。
悲傷能否終結(jié)?或者說,恐懼能否終結(jié)?當你為某個人的死去而哭泣,你是在為自己哭泣還是在為別人哭泣?你曾經(jīng)為別人哭泣過嗎?請務(wù)必仔細聽。你為別人哭泣過嗎?——為大街上那個只有一片破布遮體、骯臟不堪的可憐女人或者男人而哭泣?你可曾為他哭泣?你可曾為戰(zhàn)場上被殺害的兒子哭泣過?你哭泣過,但那哭泣是出于自憐呢,還是因為一個人被殺害了而哭泣?如果你是因為自憐而哭泣,你的眼淚就沒有意義,因為你關(guān)心的是你自己;而“你自己”是一堆記憶和經(jīng)驗,是過去的傳統(tǒng);你哭泣,是因為你失去了他,而你在他身上投入了許多的關(guān)愛——那并不是真的愛。你為死去的兄弟哭泣,為他哭泣,而不是為了你自己。因為他故去了而為自己哭泣是很容易的一件事。你可曾問過自己他身上發(fā)生了什么事,他為什么死去?我知道你會告訴我的所有答案。你會說他死于疾病、意外;這是他的業(yè)報,是他的命運,他沒有好好活著。解釋,解釋,再解釋,你是為了解釋而哭泣呢,還是為了另一個人而哭泣?你關(guān)心過別人嗎?請注意,你得自己來回答這些問題,因為你已經(jīng)變得如此世俗、如此極端地冷漠。如果你是為別人而哭泣,那么你會做些什么的。但是,如果你是出于自憐而為自己哭泣,那么你就會變得更加冷漠。盡管從表面上看,你哭泣是因為你的內(nèi)心受到了觸動,但是除了自憐以外你并沒有被觸動。自憐使你冷漠,將你封閉,讓你變得遲鈍和愚蠢。這就是人類如今變成的樣子,因為他們?yōu)樽约骸樽约旱拿\而哭泣,而他們的命運與另一些東西相比總是顯得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