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周赫不再多說,轉(zhuǎn)身離開。
就在周赫轉(zhuǎn)身的剎那,唐卡看到我,停下徘徊的腳步,朝著這邊看過來。
我和唐卡,在小巷淺淺的燈火下對視許久,他沒有朝著這邊走,而是我慢慢走過去——他知道,我要回家,我一定會走過去。而他,只要堅持等待就可以。
他做到了。一定等了許久,所以我走過去,站在他面前 。
“拂朗。真好,可以等到你。”他深深呼一口氣。
唐卡的歡喜是誠懇的,并沒有問我陪我回來的男人是誰,什么都沒有問。反倒是我問他,“你,經(jīng)常過來?”
他點頭,承認(rèn)。有點自豪地說:“但是今天,我想我要一直等到你。”
我心里有感動,但是,我不表現(xiàn)出來,猶豫片刻才說:“跟我回去坐坐吧。”
他無限歡喜,“好啊。”
我領(lǐng)他上樓,逼仄狹窄的樓道,每層是四家的那種老式戶型,中間有幾層應(yīng)聲燈早已壞掉沒有人更換,我早已熟悉了每一層的樓梯,在黑暗中依舊自如。
叮囑唐卡小心些腳下,他笑笑,說:“沒事的。”
但走到第五層,轉(zhuǎn)角,他還是差點被誰家放置在門外的紙張箱絆倒。隨后他上樓,扶著樓梯扶手,并不知道這樣的樓梯從不曾有人打掃,陳年的灰塵布滿每一處。我引他到家中打開燈,他兩手滿是塵土,白T恤上沾滿黑的指印。
帶他到洗手間洗手,窄小的空間里容不下兩個人,我在門邊站著。
這是我的生活,這樣的狹促,是他從來不曾經(jīng)歷甚至不曾見過的吧。但是,既然他來了,我有勇氣讓他看到真相。
“家里簡陋,”我對他說,“不習(xí)慣吧?”
他拿了毛巾擦手,笑,“沒什么的,只要是家,怎樣都好。”
唐卡給足我面子,絲毫不讓我尷尬,這不是他的成熟,我知道,他的穩(wěn)妥和周赫不同,他不令我尷尬,他擔(dān)待這樣的簡陋,實在是以為,他喜歡我。
請他坐下,給他倒了杯涼白開。
他偷偷環(huán)顧四周——還是有些好奇的,一定想不出,這樣簡陋的環(huán)境里如何成長出我這樣好看的女子,而且還長了那樣高。
我坐在他對面時,他的目光不再四下游移,停留在我臉上。
好看的男人從早到晚都那樣好看。
我說:“你的衣服……”
“啊,被我自己弄臟了。”他低頭看自己那些黑指印。
“要么,我?guī)湍阆匆幌矗?rdquo;
不用的。他擺手,保姆會洗。說完了,忽然覺得不妥,趕緊跟一句,也可以送干洗店。
他這樣說,只是為了拉近和我生活的距離,但是,怎樣才能拉近呢?他無須做這樣的努力,這是改變不了的現(xiàn)實。他不需為此慚愧。像周赫說的,生在富貴人家不是他的錯。周赫說:“你不能因此懲罰他,不給他愛的機(jī)會,這對他不公平。”
周赫的話都有道理,只是現(xiàn)實——我還是猶豫著是否要前行。
一時無話,唐卡端起杯子喝一小口水,忽然問:“你,好像喝酒了?”
其實酒意已無,但他還是看出來。是他太仔細(xì)留意我的緣故。
我沒有否認(rèn),對,喝了一點兒。然后我站起來去開窗子,窗子關(guān)了一天,房間里有點悶,島城一年四季潮濕。
窗子打開,透過濕潤空氣,雖然住處離海邊尚遠(yuǎn),風(fēng)里還是依稀有點海水的味道。
我看向窗外,這是島城窮人居住的區(qū)域,它在這個城市的中心隱藏著,又和這個城市的繁華格格不入,但此刻依然的萬家燈火,看上去熱鬧非凡。
唐卡不知何時走到我身后,我感覺到,回過身,忽然怕他會伸手自背后環(huán)住我,怕他如果那樣做,我無法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