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人到中國上海是不需要簽證的……我們?nèi)叶急魂P(guān)在納粹統(tǒng)治區(qū),離開那里必須要有簽證……”老太太的情緒似乎穩(wěn)定了,“我父親的一位中國朋友救了我們,我記得他的名字,他叫何鳳山……”夏墨在歷史資料里看見過這個(gè)名字。“離開奧地利那年,我還不到十六歲……沒有何先生我們?nèi)叶紩?hellip;…他救了很多猶太人……”老太太囁嚅著,淚滴滾落下來。夏墨幫她擦去淚水,松了口氣。
“婆婆,請接著說。”
“你是誰?”老太太忽然怔怔地看著夏墨,好像不認(rèn)識眼前的人。
“我是中國人,我來看看您。”
“沒有中國人,就沒有我,就不會有我的兒子,我的孫子……也不會有……謝謝……謝謝……”老太太握緊夏墨的手。
“您見過何鳳山先生嗎?”
老太太沉浸在她自己的思緒里:“活下來真不容易……那時(shí)候,中國人的生活也很苦……我們住在虹口區(qū),弄堂里的馬桶散發(fā)尿騷味,到處是血污,爛骨頭,死貓、死狗和死老鼠的尸體,我還看見過一個(gè)被丟棄死去的新生嬰兒……剛到那里時(shí),為了躲避難忍的臊臭,我寧愿跑很遠(yuǎn)的路,到一家旅館上廁所。中國人的生活也很苦啊……他們總是處處幫我們……”
“您還記得過去的老鄰居嗎?”
老太太沉默不語,眼神忽然變平和了,她的嘴角在微微抖動(dòng)。夏墨聽見她在哼唱曲子:“玫瑰玫瑰我愛你……玫瑰玫瑰我愛你……”這是一首在世界傳唱的名曲,夏墨也在心里哼唱著。
“這是中國人寫的曲子……”
“婆婆,我記得這是美國人寫的曲子。”
老太太搖搖頭。“這個(gè)中國人叫陳歌辛……是他寫的曲子……那個(gè)時(shí)候,這首曲子讓我們感覺到生活的希望和美好……”夏墨喘口氣,采訪筆記上的十幾個(gè)問題一直在眼前跳躍,催促著她。
“婆婆,您在上海最難忘的是什么?”夏墨已經(jīng)預(yù)感到,這次的錄音采訪是失敗的。她還在努力。
“當(dāng)年,你也在上海避難嗎?我怎么沒見過你呢?”老太太皺起眉頭,端詳著夏墨。夏墨非常失望地嘆口氣。
屋門被突然推開了,一個(gè)男人推開辛格的阻攔,猛地闖進(jìn)來,死死地盯著夏墨,眼睛里的光冷峻嚴(yán)厲。辛格跟在后面,神情黯然地對夏墨說:“這是我父親,我們走吧。”屋里的空氣非常怪異,好像凝固了一般。老太太還在自言自語:“我的母親死在上海……是被日本人炸死的……”夏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她站起身,握緊錄音筆和采訪筆記。辛格走近夏墨,拉著她的胳膊,迅速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