瀲面色莊重，單膝跪下抱拳道：“慕容瀲在此領(lǐng)命，誓破北蠻！”

南承曜的眸光中微帶贊許，轉(zhuǎn)頭去問身旁的秦昭，“就把他編到你的麾下，你看如何？”

秦昭聞言，遂抬眼向?yàn)嚳慈ィc瀲上揚(yáng)的視線對了個正著，彼此皆相視一笑。一人爽朗暢快，長久維持；一人明澈淡然，轉(zhuǎn)瞬即逝。

秦昭側(cè)眸，對南承曜正色應(yīng)道：“謝殿下，得此一人，秦昭求之不得。破虜之日，將指日可待。”

南承曜留在院內(nèi)聽秦昭匯報(bào)，我則帶著瀲先進(jìn)了屋，邊幫他左臂的傷處上藥，邊淡淡道： “你就這么什么也不管地跑到鄴城，上京那邊可怎么辦？”

我用的藥，是傷藥中藥性最霸道的天心脈絡(luò)散，原本他只是皮肉傷，尋常性溫的傷藥是完全可以應(yīng)付的，但是我刻意想要讓他長點(diǎn)兒教訓(xùn)，這天心脈絡(luò)散雖然見效奇佳，可用藥時，傷者的痛感是極大的。

我并沒有刻意放輕包扎的動作，因而他疼得齜牙咧嘴，但看到我刻意沉下的面容，所有抱怨卻只得重新壓了回去，小聲道：“我是先回上京交代好了，然后才能過來，你放心，我已經(jīng)告訴家里了，你是因?yàn)樗挤蛐那校徘Ю锾鎏鋈ネ钡??！?/p>

我要笑不笑地看他，“我在信里交代你留在上京幫我善后，你就尋了這么個好理由，思夫心切，騙誰呢，父母親要是信了你的鬼話，那才叫怪呢！”

他揚(yáng)眉道：“信也好，不信也罷，反正問來問去我就是這個話，他們再懷疑也不可能不偏幫自家女兒吧，所以對旁人都只是說你在別苑小住，出不了什么問題的。既然有他們在上京頂著，我留著也幫不上什么忙，還不如過來尋你呢，省得日日在家瞎操心，噩夢都不知道做了幾回了?！?/p>

我忍不住心一軟，雖然仍是沉著臉，但語氣已經(jīng)慢慢軟了下來，手上動作亦是不自覺地漸變輕柔，“少給自己開脫，你這次來，多半也是瞞著家里的吧？”

他干脆大方地點(diǎn)頭承認(rèn)，“是，不過我留書了，跟你學(xué)的?！?/p>

我一時氣結(jié)，瞪他一眼，也不說話，只是用力將包扎好的繃帶打了個結(jié)。

“姐，你輕點(diǎn)兒……”

他疼得齜牙咧嘴地怪叫，我似笑非笑地斜睨著他，“現(xiàn)在知道疼了，先前逞英雄的時候呢？”

他當(dāng)下噤聲，卻仍是不甘心地看了我一眼，“明明是你錯在先的，不聲不響地就騎了我的‘逐風(fēng)’跑出來，漠北那么遠(yuǎn)，一個女孩子家，你也敢！我原想著找到你后定要大發(fā)一頓脾氣的，萬沒料到，現(xiàn)在被訓(xùn)的人反倒卻是我?！?/p>

我尚未答話，他已經(jīng)笑著哄我道：“好姐姐，被你罵我也認(rèn)了，只要你不生氣，就算打我兩下也可以。你不知道，我在家里整日地夢見你，不是被馬賊捉了，就是出什么事了，每次醒來，我都是一身冷汗，你也知道我的性子，怎么還能待得下去呢，你就饒了我這次吧?！?/p>

聽他如是說著，我本就已經(jīng)軟下的心，當(dāng)下再也撐不住了，一笑嘆道：“你呀，真拿你沒辦法。”

見我笑了，他的神情方徹底放松，低頭看了看臂上的紗布，然后一仰頭，姿態(tài)閑適地靠到榻上：“你可算是笑了，我臂上的天心脈絡(luò)散的疼也算是沒白挨?！?/p>

我又好笑又好氣地看他：“原來你知道啊?！?/p>

他沖我揚(yáng)眉一笑，“跟你在一起那么長時間了，雖然不懂醫(yī)術(shù)，對這些草藥什么的也總知道個一二，你剛把藥瓶打開，我一聞那味就知道要不好了，看你那樣子，卻又只能認(rèn)命，乖乖地由著你折騰，就指望著你折騰完后，氣能消些?！?/p>

我微笑著拿起案上的書卷輕敲了下他的頭，“這么說來，我?guī)湍惆?，倒是在折騰你了?！?/p>

他笑起來，自榻間瀟灑地起身，“古人常說，惟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看來是一點(diǎn)兒都沒錯，橫豎我是說不過你的，罷了罷了，不如去看‘逐風(fēng)’，它若是餓瘦了，回頭我可要找你算賬——”他本是笑著說話的，話音卻忽然頓住，我有些不解，抬眼看去，卻見他面上的笑意早已不再，目光沉沉地盯著我的頸項(xiàng)間，聲音里也帶了絲緊繃感，“姐，你受傷了？怎么弄的？”

我詫異，順著他的視線，以俯視的角度看向自己的頸項(xiàng)間，不由得大窘，昨夜歡愛留下的痕跡若隱若現(xiàn)。遂臉色緋紅地一把抓緊了衣領(lǐng)，急急地起身背對著他站住，“沒什么?！?/p>

他疑惑片刻，卻是想岔了，聲音越發(fā)地緊張起來，甚至是隱帶怒意，“到底出什么事情了，是誰傷了你？不要怕，只管告訴我！”

我越發(fā)窘迫，“都說了沒什么，你不是要去看‘逐風(fēng)’嗎，還不快去?！?/p>

他如何肯聽，見問不出結(jié)果，索性一伸手便抓住了我，我嚇得死命掙扎，語帶警告地大喊：“慕容瀲！”

他卻根本充耳不聞，一只手牢牢箍著我的腰，另一只手已經(jīng)輕輕撥開我頸項(xiàng)間的衣裳，低頭去查看那所謂的“傷處”。

我羞窘萬分，只見他面上的神情先是一怔，旋即反應(yīng)過來，一張俊顏立時漲得通紅。即使是再少不更事，他也并不傻，且身在官宦之家，對于男女情事雖從未經(jīng)歷，耳濡目染之下，卻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懵懂少年，如何看不出吻痕與傷痕的分別。只一愣，他便明白了過來，滿面通紅之下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只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甚至忘了放開箍著我的手。

我亦是尷尬極了，正欲出言讓他放手，卻聽得門外一聲輕咳，抬眼望去，南承曜正淡淡地看著我們，目光中似有不悅。

我輕輕打了下瀲的手，他立時反應(yīng)過來，如同丟開燙山芋一般跳出老遠(yuǎn)，也不看我，沖著南承曜匆匆道：“我去看‘逐風(fēng)’?！币膊坏然貞?yīng)，他便漲紅著臉，頭也不回地就向門外沖去，不一會兒，便連人影都看不到了。這般的不合禮儀，好在南承曜也并沒有太在意。

我垂眸，淺淡地笑著行禮， “既然臣妾已經(jīng)把該給殿下的東西交托了，也不便繼續(xù)留在這里，待過兩日疏影的病好全了，我們便動身回上京，不會叫殿下為難的?！?/p>

他看我片刻，淡淡笑起，“你從來就不會讓我為難，既然來了鄴城，就不想親眼看我大破北虜嗎？”

我一怔，他已經(jīng)微笑著向我伸出了手，“走吧，我?guī)闳ヒ娮R見識真正的漠北風(fēng)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