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琴聲響起，簫聲和鋼琴聲交織，他們似乎是各吹各、各彈各的，又似乎交融在一起，糾結(jié)不清。

像兩縷輕煙，在夜空中蔓延，纏綿縈繞，最后不分你我。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唯有風聲、落葉聲、落花聲，還有撲棱著翅膀飛過的夜鳥和著他們的琴聲。

香紹謹用簫聲吹出他心中的蒼茫，初夏也用琴聲彈出她的心聲。

他可知道此刻她心里在想什么？

2

一曲終了，香紹謹垂下手說：“這么晚了怎么還沒睡？”

這么晚了還沒睡當然是被你的簫聲給吵醒的啊。

初夏走到他身邊說：“我睡不著，你也睡不著嗎？”

“嗯?！痹律校巳ト臻g的溫煦，臉上只剩下一片蕭然。

初夏忍不住拉著他的手問道：“你是不是有心事？”

“是人都會有心事。”

“你有心事可以和我說啊，說出來就好受了，你放心，我是不會對別人說的?！?/p>

香紹謹笑，揉了揉初夏的頭說：“你真是個孩子?！?/p>

“我已經(jīng)成年了。”初夏不滿地說。

“在我心中，你永遠都是個孩子?！?/p>

孩子，又一次聽到這個詞，初夏鼻子酸酸的。

三年是個坎，十年仿佛是一個世紀。

她是不是永遠都無法邁過十年那道坎走到他身邊？

那為什么要讓她遇見他？

每一天，她都告訴自己，不要去想他，可是每一次看見他，她總是不由得心動。

為什么，為什么他要對她這么好，讓她心里總是存了一絲希望，卻怎么也得不到。

記得以前她問他，為什么會收她為徒？

他說是因為相同的十七歲。

十七歲那年的夏天，初夏家破產(chǎn)。

十七歲那年的夏天，香紹謹?shù)牟∏殚_始發(fā)作。

十七歲的年紀，應(yīng)該明媚而陽光，漫天都是薔薇花的顏色。香紹謹不想一個少女和他一樣，擁有一個只有痛苦和黑暗的夏天，僅僅因為這個原因，他收她為徒，他教她彈琴。

細細想來，初夏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們之間的緣分根源是痛苦。

其實她沒他想象中的那么痛苦。

可是師父，她無法想象他有多痛苦，在那樣的青蔥歲月，一步步走向黑暗。

初夏想到這里，心痛得不得了，有眼淚從她眼角沁出，她忽然將頭靠在香紹謹胸口，雙手環(huán)住他的腰，喃喃地叫：“師父……”

“怎么了？”他拍拍她的頭。

“我真想把自己的眼睛給你?！?/p>

“又在說胡話?！彼曇舻统恋赜柍馑?/p>

“現(xiàn)在不是可以移植眼角膜嗎？”

“我的眼睛和眼角膜無關(guān)?！?/p>

“那還有其他辦法可以治療嗎？”

“暫時沒有?！?/p>

初夏心里又是一陣絞痛，她的手更緊地環(huán)住香紹謹?shù)难?，沁出的眼淚幾乎將他的衣服濕透。

晚上天氣冷，有冷風灌進來。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羊毛衫，冷卻的眼淚和羊毛沾在一起讓人很難受。他拿了一方手帕遞給她：“這么大的人了還這么愛哭，擦了眼淚快去睡吧?！?/p>

初夏臉埋在他的胸口，悶聲悶氣地說：“我真希望十幾年前你就認識我。”

“現(xiàn)在也不晚?！?/p>

“可是你不知道我長什么樣。”

香紹謹笑：“十幾年前你才是個四五歲的小丫頭，就算見過也想象不出你現(xiàn)在的樣子?！?/p>

“那倒也是。”初夏想了想，忽然睜大眼睛說，“對了，你可以用手看我的臉嘛?！彼f著，抓住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

香紹謹?shù)哪粗概龅剿哪?，一股電流從他指尖滑過，絨絨的、像水蜜桃一樣飽滿的少女的臉……突然之間，他猶如觸電般，彈開了手。

他輕輕扶住她的肩，不露痕跡地推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