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艷和蘋香逛街去了，春姨一邊敷衍著趙老板，一邊心不在焉地喝著茶，與那位五十開外的趙老板，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著，可是心里卻暗自尋思：蘋香這丫頭，打扮起來，還真不遜于文艷，只可惜沒有一技之長，琴棋書畫，只有下棋還湊合。該找個老師，讓這姑娘學(xué)學(xué)藝，現(xiàn)在的紅姑娘，哪個沒有一項(xiàng)專長啊。等她學(xué)成之后，再找個好主顧，開個好價錢，開了那元寶，嘻嘻，這定又是一棵搖錢樹。就算不是大紫大紅，至少和文艷兩人可以各自頂起榮升堂半邊天呢。

趙老板看出春姨對他也是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也就知趣地告辭了。

春姨的如意算盤正打得出神，只見一位身著黑色警服，頭戴警帽，腰間別著一把手槍的男人，東張西望地走了進(jìn)來。

“春……春姨，早?！?/p>

“喲，是馬六啊，一大早的，不去巡邏，來這兒干嘛？”

“來蹭……蹭……蹭個早飯吃，春姨，你那還有吃……吃剩下的嗎？”這馬六是管轄八大胡同的巡捕，長著一對綠豆眼，說話有點(diǎn)口吃。

“馬六，瞧你這話說的，到春姨這里來，難不成還會讓你吃剩飯嗎？桌子上還有菜包子和稀飯，你就將就著吃吧，姑娘們都用完了。”

馬六也就不客氣了，一溜煙兒坐在了餐桌旁，將槍套子解下，

放在桌子上，稀里嘩啦地吃了起來。

“春姨，文艷姑娘呢？還……還沒起床??？”馬六嘴里含著菜包，東看看，西瞅瞅，那雙小綠豆眼咕嚕嚕地轉(zhuǎn)。

“馬六，春姨還得把丑話說在前頭，文艷姑娘可是名花有主了啊，況且這主還大著呢，不說，你也知道是誰了吧。改天，春姨給你物色一個，包你滿意?！?/p>

“不就是那個袁……袁……袁… …”馬六一急，“袁克文”那幾個字就是說不出來。

春姨可是個急性子，看馬六“袁”了半天也說不出來，就沒好氣地往他嘴里塞了個饅頭：“你就別‘袁’了，急死人了，綠豆眼，來，給個肉包吃?！?/p>

“啥，你……你……叫我綠……綠豆……”

“那黃豆，總行了吧。”春姨看到這馬六就來氣，平時沒事騙吃騙喝不說，還仗著在衙門做事，經(jīng)常巧立名目地在八大胡同的青樓里征收各種稅收。

“不過，算……算我多嘴，春姨，就要過年了，你看人家……家里頭，熱熱鬧鬧的，幾乎是……家家客滿，唯獨(dú)你們榮升堂門……門前，冷冷清清的，連個打……打……打茶圍的都沒有，這怎么回事啊？”

馬六說到了春姨的傷心處了。的確，榮升堂自開張以來，還從來都沒有客滿過，要不是文艷姑娘小有名氣，還真不知道會有什么結(jié)果呢。唉，想想自家的姑娘也不差啊，怎么就是沒有大爺往里鉆呢。原想著，這袁公子的到來，定會讓榮升堂如日中天，沒想到，這袁公子卻玩起了失蹤。文艷又愁眉不展，這榮升堂往后的日子如何過??！

想到這里，春姨悻悻地說：“馬六，你說對面那家夢春樓，整

天高客滿堂，人流不息，瞧領(lǐng)家秋姨那副得意勁，還整天站在門口，搔首弄姿地送客，這不誠心要?dú)馑牢衣?。再說了，那樓里的姑娘，我也見過，哪個上得了臺面，可就屬它客最多。唉，氣死我了。”

“春……春姨，你有所不知啊，這夢……夢……春樓里，自有玄機(jī)啊，哪……哪天，你……去看看就知道了?！?/p>

“玄機(jī)？有啥玄機(jī)，馬六，說話可別只說一半，給春姨好好說說。你是這地盤的長官，知道的多。平日咱榮升堂也沒少交過花捐稅吧。嘿嘿，就跟我說說吧?！贝阂虦惤搅笋R六身旁。

“這……這……人家的商業(yè)機(jī)密，咱不可以亂說。馬六是吃……吃……吃衙門飯的，職業(yè)道德還……還是有的。不過，春姨，你這兒的姑……姑娘們，缺少瘦……瘦……馬的指導(dǎo)……”

“什么叫瘦馬？”春姨打斷了馬六的話。

“哎呀，這……這……這瘦馬你都不知道??？瘦馬，就是……是經(jīng)紀(jì)人的意思。你想啊，這里的紅……紅……紅姑娘，哪個不是……是靠包裝出來的，哪個不……不是捧……出來的？這人要紅，就得捧?！?/p>

“包裝？捧？這……倒沒想過啊。對啊，姑娘們也需要炒作炒作啊……”春姨此時眼含希望地望著前方。

“春姨，你……你也知……知道炒作?。抗?，春姨，你這兒新……新鮮貨太少……”馬六打了個哈欠。

“馬六，你有所不知，現(xiàn)在的新鮮貨也難找。前些日子，我和章老板還特地去了趟蘇杭找貨，還不是空手而歸。”

正說著，只看見一位女子，走路猶如一陣風(fēng)掃地，操著沙啞的聲音說：“是馬長官啊，嘻嘻，很久沒來了，要不要石榴來段小曲啊？”說話的姑娘，人高馬大的，寬臉盤，尤其是那兩片唇，

猶如兩片煮熟的小香腸，橫亙在整張大臉盤上。

馬六看見是石榴姑娘，嚇得連忙拱手：“石……石……石榴姐，還請放了我吧。日……日后有空，再聽……聽姐姐清吟一曲?！贝阂讨肋@石榴不討客人的喜歡，連忙擺手說：“石榴，廚房里的那些大白菜，快去洗洗剁碎了，晚上包餃子吃?！薄爸懒?，春姨?！笔窭L了臉，向廚房走去，忽然，又回過頭來對著馬六拋了個媚眼。

春姨見石榴走了，又轉(zhuǎn)身對馬六說：“都怪我貪便宜，當(dāng)初從人販子手上，低價買入，就一直當(dāng)粗使丫鬟用，想著這女大十八變的，等到哪天變漂亮了，就飛上枝頭變鳳凰，也是一棵搖錢樹?？赡闹笫俗儯阶冊匠?，你看看那樣，不過，話說回來，這丫頭，人倒挺勤快的，做事手腳麻利。”

“這便宜有……有……有好貨嗎？這樣的姑……姑娘，我勸你春姨還是不要放……放出來，免得砸……砸……砸了你們榮升堂的招牌……對了，春姨，我想起了，剛才我路過譚家胡同的時候，看見一……一對男女在街上賣唱，那女的長……長得漂亮，尤其那聲音，甜……甜……甜得像冰糖葫蘆?！?/p>

“哦，在哪兒？我去看看?！贝阂桃宦犛衅僚樱⒖叹途窳嗽S多。也難怪，自榮升堂開張以來，春姨就沒少為這操心，如今聽馬六說街上有個漂亮女子，這春姨立馬整了整衣衫，對馬六說：“我這就去瞅瞅，那柜子里還有肉包子，自己拿去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