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日,和其他日子相比起來沒有什么分別,同樣的星期二,同樣的二十四小時,同樣的日與夜……但是,這天卻忽然起了微妙的差異。窗外,細(xì)雨蒙蒙,悄悄為這個城市罩上一層灰色紗帳,薄薄的、輕飄飄的,讓人光是看著便覺得少了一點活力,多了一分憂愁。
但是,這一天結(jié)束,新的一天又會來臨。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忽然,陳淑芬的電話響了起來。她取過電話接聽,來電者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張國榮竟然這么快就打給她了。
“Leslie,你在哪里?”陳淑芬首先問他。
“我在中環(huán)。”張國榮平靜地回答,這是個陳淑芬預(yù)期之內(nèi)的答案。
“在中環(huán)干什么呢?”
“在喝茶?!?/p>
“這樣啊,在跟誰喝茶呢?”陳淑芬又追問。
“不,就我自己?!边@次張國榮的回應(yīng),倒不在陳淑芬的預(yù)期之內(nèi)。
她笑著埋怨:“怎么自己一個人喝茶也不叫我?我在灣仔,我來找你吧?!?/p>
“不用,我要走了?!睆垏鴺s平靜地推辭了。
陳淑芬沒多想什么,再問道:“你要去哪里?”
“去Shopping(購物)。”
“我跟你一起去Shopping吧,可以嗎?”陳淑芬主動提出。
這次,張國榮沒有再推卻,直接同意了陳淑芬的建議,“嗯,可以啊?!?/p>
陳淑芬看了看時間。他跟唐鶴德約了7點鐘打球,現(xiàn)在去逛街的話,也沒有很多時間。心里一急,她就要放下電話去找他了。
這時候,話筒另一邊傳來了一句話,讓陳淑芬不由得停下放電話的動作。
“我想趁這個機(jī)會,好好看清楚香港?!睆垏鴺s的聲音說道。
這句話,就像是一滴濃縮的硫酸,無聲無色地滲透,然后在作為支撐點的柱子上蛀出一個小洞來。
“你要看清楚香港干什么???”陳淑芬開始聽出來他好像有點不對勁了。
張國榮沒有回答陳淑芬這個問題,短暫的沉默沒有令支柱倒塌,只是被腐蝕的破洞愈來愈深,即使沒再注意,它也依然映入眼簾。
“你到底要走了沒?還沒走的話,我過來找你?!标愂绶医辜钡卣f。
“好啊,那你過來吧?!睆垏鴺s爽快地答應(yīng)了,他人正在文華東方酒店。
破洞仍然存在,無法視而不見,只是那根支柱依然屹立不倒。說不定,這只是一個無傷大雅的缺口,只要好好用心修補,將來便不會有任何危險。
可是,對于熟悉的事物,人很容易有種錯覺:以為那些越是熟悉的東西,它們便越不會改變。誰會知道一個無傷大雅的小小差別,背后可能已是無法修補的千根裂痕。沒人知道第一道裂痕到底是由何時開始出現(xiàn)的,更不知道它會形成的原因。
當(dāng)人們看到破洞的時候,或許,都太遲了。
“麻煩你,中環(huán),文華酒店?!标愂绶易狭擞嫵誊?。
司機(jī)沒有認(rèn)出她是天皇巨星的經(jīng)紀(jì)人,也更不會察覺到她此刻的不安心情。
紅色的計程車不徐不疾地前進(jìn)。外面依然飄著雨絲,它們輕輕撞上車身,濺開成一點又一點的粉末,然后在地上融為一體,緩緩地往地下水道流去。
逝去的雨水,無聲地朝著無人注意的地方消失。
某處,某個平靜的湖面,卻為此泛起了一陣漣漪。
沒有洶涌的大浪,也沒有狂怒的風(fēng)暴。
陳淑芬到了酒店前廳,她左顧右盼,沒見著張國榮。于是,她又去了他們經(jīng)常聚在一起聊天的咖啡廳。
“小姐,請問幾位?”一進(jìn)門,服務(wù)生便迎上來問陳淑芬。
“我找Leslie,他在嗎?”
“張先生嗎?”服務(wù)生有點困惑,“我好像沒看到他在這里。”
“他不在?不會的,我們約好了,他一定在這里,我進(jìn)去找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