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利卻打斷她的話道：“太太，吳姑姑自是好人，讓姑娘抄書掙錢還管飯，她卻不知好歹，枉費(fèi)了姑姑一片好心。就算姑姑的診金可以不算，抓藥總要錢的。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總不能再叫奴厚著臉皮去藥鋪賒賬……”

若不是這惡毒跋扈的小妾居中挑唆了婆婆和丈夫，引得年幼倔強(qiáng)的女兒和祖母、父親不合鬧矛盾挨打，女兒也不會(huì)賭氣在這樣大雪天里跑出去挑野菜。安太太恨不得將吉利撕成碎片，卻礙于有外人在場不好造次，只得怒睜雙目，從牙縫里擠出兩個(gè)字：“閉嘴！”

吳菁懶得去理安家的家務(wù)事，只將安怡連著她身上的被子卷成一筒，命吉利一起將人抬進(jìn)西屋里去。眼看著就要順利進(jìn)屋，吉利突喊了一聲：“哎喲！”接著手一松，安怡跟著被子一道向地上摔落下去。

吳菁措手不及，被帶得一個(gè)趔趄，待慌忙伸手去撈，卻只抓住了一只被角，只能眼睜睜看著安怡咕嚕嚕滾下去砸在門檻上，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摔得實(shí)在不輕。

安太太見狀，心疼地?fù)荛_吉利沖上來，顫抖著手將安怡抱入懷里哭了起來。

“奴真不是故意的。實(shí)在是早起沒吃早飯，一直餓著肚子沒力氣，又給這該死的門檻絆著?！奔谥樋?，從指縫間偷覷安怡母女和吳菁等人的反應(yīng)。卻見一直昏迷不醒的安怡睜開了眼，虛弱地四處張望了一番，茫然地看了看安太太，又將目光轉(zhuǎn)過來定定地盯著自己看，那眼睛黑幽幽的，很是瘆人。

吉利被她看得心慌，賠笑道：“大姑娘，您醒了？來，奴扶您上床去歇著?！毖粤T上前去扶安怡，借著衣袖掩蓋狠狠在安怡胳膊上掐了一把。她只當(dāng)安怡會(huì)如同往日那般尖叫怒罵出來，再不顧情面地與自己當(dāng)人大鬧一場，誰知安怡卻只是輕輕皺了皺眉頭，一言不發(fā)地冷冷看著她，眼睛眨也不眨。那眼神帶著死氣和說不出的冷漠，吉利忍不住一寒一抖，怏怏地松開了手。

安怡收回目光，朝一旁的吳菁虛弱而感激地一笑，將手死死拽住吉利的手，示意她扶自己起來。安怡的手冰涼，抓得吉利的手臂生疼，吉利再不敢亂來，忍痛與安太太一起合力將安怡扶到了臨窗的炕上。

炕沒燒過，冷冰冰的，被褥等物更是陳舊不堪，幸好洗得很干凈。安怡帶了些苦笑，氣若游絲地道：“渴?！?/p>

安太太忙從一旁的舊桌上尋了個(gè)摔了把手的茶壺，倒了半盞冰冷的白水，想遞過去又不忍心，便轉(zhuǎn)眼去看吉利，還未開口，吉利就一攤手：“沒柴了，什么都要錢哩?！?/p>

總比污水和吃雪好吧，安怡張張口，示意就喝這個(gè)。

安太太只得上前喂她喝冷水，邊喂邊流淚。

吳菁在一旁看得直皺眉頭，這安怡是安家的長女兼獨(dú)女，傷成這個(gè)樣子，卻連熱水也沒得一口喝，安太太也是軟善得過了分，竟連自己的女兒都護(hù)不住。這母女倆，一個(gè)過分懦弱，一個(gè)沖動(dòng)暴躁，這樣下去，就是自己愿意給她們提供方便也于事無補(bǔ)。

須臾，安怡喝完了水，皺著眉頭哀求地看著安太太：“疼。”雖然不清楚狀況，但憑著本能，她便知道這屋里誰對她是真心的好，她的傷拖不得，再拖興許又要去見閻王爺了。

安太太抹了把淚，站起身來對著吳菁深施一禮，哀求道：“吳姑姑，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p>

送佛送到西，總不能眼睜睜看著這姑娘耽擱了。吳菁嘆息一聲，皺著眉從袖里取出錢袋，吩咐一直被晾在外頭的陳知善二人去買柴并告知安縣丞，再抓藥來熬藥湯給安怡清洗傷口。

陳知善一直眼巴巴地等在外頭，并不接吳菁的錢，只道：“我有錢。”

他家中是這昌黎縣城里有名的大戶，有錢得很，他是家中獨(dú)子，自不缺錢使。吳菁也就隨了他的便，叮囑道：“快去快回?！?/p>

“噯！”陳知善臨走前同情地看了眼安太太，又憤憤不平地瞪了吉利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