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這個時候就不要擺出一副大哥的架勢來教訓我了。明明是你說你有不清楚的地方?!?/p>
“我就是隨口一說,也許下半場就明白了?!?/p>
“你怎么知道不是越來越糊涂?”
“霏霏,你今天太興奮了。”
“有嗎?”潘霏霏一笑,“那就是吧。”
果然到了下半場,上半場一些讓謝明朗不解的地方漸漸明朗:他終于明白莫利納的陰柔從何而來,也明白了兩個人相處之時古怪的張力和莫名的距離感。
戲劇走向尾梢,瓦倫蒂選擇回應莫利納,那一刻燈光全暗,一切都成了曖昧模糊的剪影,擠在一張單人床上的兩個人雖然沒有直接明了的舉動,但其間的性暗示,已經(jīng)足以讓觀眾明白接下來應該發(fā)生的會是什么。
謝明朗第一個反應是去看潘霏霏,黑燈瞎火的,幾乎看不見什么,不過令他驚訝的是,霏霏并沒有像他以為的那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舞臺,而是時不時飛快地往她另一邊那個座位上的人轉(zhuǎn)過頭,顯然是在偷偷打量對方。
但他來不及深想,燈光謝天謝地地亮了,他就著看潘霏霏的姿勢也瞄了一眼那個中場時才落座的年輕男人,在收回目光的那一瞬,瞥見一張異常英俊的側(cè)臉。
謝明朗不好多看,重新把注意力收回到舞臺上,這一夜之后的兩個人相處時難免尷尬,卻又多出了之前沒有的溫情脈脈。故事還在進行,謎團慢慢解開,年輕的革命者依然是個囚徒,被當做棋子的同性戀者卻被幕后那看不見的當權(quán)者下出另外一步——假釋。
最后那一個故事還沒有說到結(jié)局,兩個人就要分開,告別前彼此忽然想到他們做過了情人間一切應該做的事情,唯獨沒有親吻。
于是他們用力擁抱,瑟瑟發(fā)抖,然后熱吻。
很奇怪的,從謝明朗的位置上能夠看清楚舞臺上兩個人親吻時的神態(tài)。作為表演,這個舌吻過于逼真了,對于謝明朗而言,簡直到了令他不安的地步。他看見鄭曉專注而投入的神情,也看見了言采最初微微的畏懼,和稍后那讓他不解的近于無動于衷的冷漠。
他莫名尷尬,不是因為男人與男人之間的舌吻,倒更像是忽然闖進某種親昵私密的氣氛,因而使得他更加坐立難安。
故事是這樣結(jié)尾的:
莫利納的死訊以畫外音的方式給出,同時瓦倫蒂一臉痛苦地在床上掙扎。四周的背景都黯下去,只有他躺著的這張床給了燈光,他身邊是醫(yī)生,說,他們在折磨你。我給你一針嗎啡,你就能忘記這些折磨,好好地睡一覺了。
所有的燈光再次熄滅,瓦倫蒂的聲音同時響起,平靜而安詳,飄忽得仿佛夢境一般。
那也的確是幻覺了。
他眼前浮現(xiàn)起女友的容顏,她似乎在看著他,與他交談,帶給他勇氣與力量。他就告訴她蜘蛛女的故事,她蒙著銀色的面罩,蛛網(wǎng)成了身體的一部分,她在哭泣。
最后他聽見女友說了句什么,他無意識地重復出來,這夢雖然短,卻是幸福的。
一切歸于黑暗沉寂。
幾秒鐘徹底的沉默之后,零星的掌聲響起,很快掌聲匯成一片,其中夾雜著女人激動的歡呼聲,很快整個劇院燈光全亮,先一步離開舞臺的言采不知何時回到臺上,和鄭曉兩個人一起向觀眾謝幕。他們一臉都是汗,明亮的燈光下,額頭一塊亮晶晶的;無數(shù)細小的灰塵紛紛揚揚聚向他們,好像某種不知名的魔法。
很多人站了起來,想看得更清楚一些。謝幕時候的言采又變成了大家都熟悉的那個,陰柔的女子氣一掃而空,干脆地朝各個方向的觀眾鞠躬致謝,直起腰來的時候,笑容中的朝氣,讓整個人一下子燦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