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矮小的男人消失了。邢露回過神來，把圍巾在頸子上纏了兩圈，抱歉的眼神看了看徐承勛，說：“對不起，風(fēng)太大了！”

徐承勛聳聳肩說：“哦……不……這陣風(fēng)來得正好！”

“還說來得正好？要是剛剛我們是在過馬路，我險些殺了你！”

徐承勛揚了揚兩道眉毛，一副死里逃生的樣子，卻陶醉地說：“是的，你險些殺了我！”

邢露裝著沒聽懂，低下頭笑了笑。趁著徐承勛沒注意的時候，她往背后瞄了一眼，想看看那個矮小的男人有沒有跟在后頭。她沒有看見他，于是不免有點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看錯了。

“你的名字很好聽?！毙斐袆渍f。

“是我爸爸取的。我是在天剛亮的時候出生的，他說，當(dāng)時產(chǎn)房外面那棵無花果樹上的葉子載著清晨的露水，還有一只云雀在樹上唱歌?！?/p>

“真的？”徐承勛問。

“假的。那只云雀是他后來加上去的?！毙下缎πφf。

“你以前在別的咖啡店工作過嗎？”

“我？我做過服飾店和珠寶店?！?/p>

“為什么改行賣咖啡呢？”

“衣服、珠寶、咖啡，這三樣?xùn)|西，只有咖啡能喝?。　毙下段⑽⒁恍?，“我不喜歡以前那種生活，在這里自在多了。你是畫家嗎？”她指了指他身上那件棕色呢絨外套的肘部。那兒沾著一些油彩的漬痕，她第一天就注意到了。

徐承勛暗暗佩服她的觀察力，有點靦腆地點了點頭。

邢露好奇的目光看向他，問道：“很出名的嗎？”

徐承勛臉紅了，窘迫地說：“我是個不出名的窮畫家?！?/p>

“這兩樣聽起來都很糟！”邢露促狹地說，“我知道有一個慈善組織專門收容窮畫家?！?/p>

“真的？”徐承勛問邢露。

“假的?！毙下栋櫚櫛亲有α耍澳氵B續(xù)中了我兩次圈套??！”

徐承勛自我解嘲說：“哦……我是很容易中美人計的！”

邢露說：“畫家通常都是死后才出名的?！?/p>

徐承勛說：“作品也是死后才值錢的。你知道為什么嗎？”

邢露說：“畫家的宿命？”

徐承勛笑了笑，說：“畫家一旦變得有錢，就再也交不出畫了！”

“除了畢加索？”

“是的，除了畢加索?！?/p>

邢露撇撇嘴說：“可他是個花心大蘿卜呀！”

他們來到畫展地點，是位處一幢公寓地下狹小的畫廊，里面是一群三三兩兩大聲聊天的人，他們大都很年輕。徐承勛將邢露介紹給畫展主人，他是個矮矮胖胖、不修邊幅的男人，五官好像全都擠在一塊兒。然后徐承勛從自助餐桌上給邢露拿來飲料和點心。這時，有幾個男士過來與他攀談，邢露徑自看畫去了。那個晚上，當(dāng)她瞥見徐承勛時，發(fā)現(xiàn)他身旁總是圍繞著一群年輕的女孩子，每個女孩都想引起他的注意。邢露心里想：“他自己知道嗎？”

邢露并不喜歡矮胖畫家的作品，他的畫缺乏一種迷人的神采。這時，畫廊變得有點燠熱難耐，她不想看下去了。有個聲音在她身邊響起：“我們走吧！”

幾分鐘后，她和徐承勛站在銅鑼灣熱鬧的街上，清涼的風(fēng)讓她舒服多了。

“你喜歡我朋友的畫嗎？”徐承勛問。

“不是不好，但是，似乎太工整了……哦，對不起，我批評你朋友的畫了?！?/p>

“不，你說得沒錯，很有見地?！蓖Ａ艘幌?，他問，“你住哪兒？”

“哦，很近，走路就到。你呢？”

“就在咖啡店附近?！?/p>

“那我走這邊?！毙下妒紫日f，“再見?！彼匦孪瞪蠂?，裹緊身上的外套，走進人群里，留下了那紅色裙子的翩翩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