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伯雍和子玖諸人，自辦報稿，十一點(diǎn)多鐘，才完了事。子玖一定教伯雍邀他去看秀卿，說：“此時去聽?wèi)?，已然晚了。你花一塊錢，請我看看秀卿去?！辈赫f：“我不是舍不得錢，你既這樣說時，我倒得請你。”鳳兮說：“竟請他不成！我也去。”伯雍說：“那是自然，咱們?nèi)硕既??！闭f著換換衣裳，出門去了。伯雍說：“真?zhèn)€的，她在哪個班子？我還忘了?！弊泳琳f：“我知道，你就跟我走吧?！辈灰粫?，他們溜達(dá)著進(jìn)了石頭胡同，走了不遠(yuǎn)，只見路東一個如意門兒，一盞電燈，嵌在當(dāng)中，一顆大金剛石似的，非常明亮。門楣和門垛上，懸滿了銅和玻璃制的牌子，飾著極漂亮的各色綢條。那門框上另有一面銅牌，鐫著“宣南清吟小班”六個字。子玖向伯雍說：“你看，這個班子闊不闊，政界人來的最多，我們給它起了個別名，喚作‘議員俱樂部’。你的貴相知就在這里?！辈赫f：“你別改我，八字沒見一撇，哪里說得起是相知。既是議員老爺們的俱樂部，我們當(dāng)然在這里不能有相知了，不過我們也可以在此觀觀光，或者不至把我們揮諸門外?！闭f著三人相攜進(jìn)去，早聽房門里喊了一聲，卻是有聲無字，不知喊的是什么。進(jìn)了二門，早有一個跑廳的過來問說：“三位有熟人嗎？”子玖不等伯雍說話，便說招呼秀卿。跑廳見說，忙往里讓，另進(jìn)一個跨院，正房三間，左右各有三間廂房。只聽跑廳喊了一聲“秀卿姑娘”，只見秀卿由上房左手出來，一見伯雍三人，便說：“你們來了！跑廳的，給找屋子?！迸軓d的見說，在東廂房里找了一間屋子，倒還清雅，連著另有一個伙家打來三條手巾，他也不知誰招呼秀卿，胡亂上了一個盤子。秀卿說：“何必上盤子，我這里不許你們坐怎的?！弊泳琳f：“你不知道，自那日酒局上，伯雍很念叨你，你若不上他盤子，往后他不好來了?！毙闱湔f：“沒得話。他未必念叨我，一定是你慫恿他來的?！辈郝犃?，很吃驚的，沒法子，只得遮飾說道：“你不要屈枉人哪！我若一定不來，誰慫恿也是不行。如今人家來了，你又說這話。你若不教我上盤子，我就走了。”秀卿說：“隨你便，要走你就走，要上盤子你就上盤子吧?！闭f得大家一笑，既而子玖因問秀卿說：“我們總理沒到這里來嗎？”秀卿說：“他們一大幫，在這里鬧了一陣，說上桂花那里去了?！边B著她喊了一聲“李媽”，不一會兒進(jìn)來一個三河縣式的跟媽，年約三十多歲，人倒干凈。秀卿因向她說：“你倒拿煙卷來呀，也瞧瞧茶什么的！”李媽一笑說：“不是拿來了嗎？”說著變戲法一般，由袖內(nèi)取出一筒三炮臺煙，給伯雍三人，每人點(diǎn)了一支。秀卿說：“你還是上那屋去吧?！?/p>